第49章
出得高平城,沿着树荫一路向西,十数里的路上尽是售卖时令瓜果小吃的小摊贩。道路平整而宽阔,两边遍植垂柳,有知了正在“嗡嘤嗡嘤”的禅唱。小花尖叫一声前去捕蝉,王安平大叫一声跑去跟小花玩闹,这一孩童一松鼠,顿时引得路上众多半大小子加入追逐。
柳荫道非常宽阔,两边被摊贩占领,中间仍然足够两辆马车并行而过。如今夏粮已收,秋粮尚未成熟,正是农闲时节,兼且城外更为凉爽,城里城外百姓正在享受大灾过后,这难得的闲暇时光。
时值盛夏,路上一些以特殊手段谋生的妙龄女子,身着单薄半透的丝衣,露着胸前的白腻风光,携着香风带着万种风情,烟视媚行的招摇过市。
陈瑜目光被吸引,惹得紫苏不快,猛然探手狠揪着其耳边,喧闹的路上立刻传来某人的呼痛声。
李佶对此早已见惯不怪,而且紫苏终于有心思跟陈瑜打闹,他心里还松了口气。只是陈瑜的呼痛声太宏亮,引得路边摊贩行人一阵失笑,更令为了追杀他千里迢迢赶来此地的众修士咬牙切齿。
西湖三面环山,向着高平城的方向筑有堤坝防洪,历经官方民间多年修缮,如今已经成了防洪、灌溉、游玩合一的一处盛景。
远远看去,湖面倒映着群山,群山拱卫着湖泊,湖边杨柳依依,湖面荷花满塘,确实是一个消暑游玩的好去处。
临近再看,西湖的规模远不及鉴湖浩荡,只是紫阳宗对境内景致不甚上心,虽也修筑过一些桥梁湖泊,却是出于实用以及灌溉灵药田的目的。用黛姝的话来说,紫阳宗的景致,自然韵味更浓。
湖中已经有小舟、乌蓬船以及画舫正在徜徉,岸边租赁生意异常火爆。李佶和陈瑜跟船老大费了半天唇舌,终于花费重金赶走船夫一家,租下岸边仅剩的一条乌蓬小船。
只是,李佶这二十多年来学了很多东西,偏偏没有学习如何划船。王安平太小指望不上,陈瑜和紫苏智计百出,甚至紫苏可以指挥千军万马,然而对于如何摇浆也是一窍不通。
李佶努力半天,小船未动分毫,惹得王安平和小花大笑不已。陈瑜从他手里接过船浆一番用力,小船确实动了,却是在原地打转,这下连紫苏都不禁失笑。
见陈瑜实在笨拙,紫苏抢上前去从陈瑜手中接过船浆。这下小船不止原地打转,而且摇摇晃晃几欲翻覆。陈瑜、李佶、王安平还有小花惊叫连连,被紫苏一个眼神吓地个个噤声。
几个修士当然不至于被小小船浆所困,紫苏暗暗发力,身上紫霞微动,小船划破湖面,在满塘荷叶的轻拂下向湖心疾驰而去。
船至湖心缓缓停下,这里湖水清澈,暑气顿消。远处粉的荷花翠的荷叶,眼前一身素白的紫苏娇俏可人,真真是人与花争辉,人比花娇艳。
陈瑜一边取着茶具,看看头顶似火骄阳,看看远处令人赏心悦目的荷叶荷花,突然冲紫苏一笑。只见他施展了擒龙手,以巨大的淡紫色巨掌,掬起大蓬湖水升于数丈之高。蓦然手中用力,轰然声响中,半空的湖水瞬间化作水雾。
一道美仑美奂的七彩长虹,于这个晴朗的午后横贯于湖面。如此奇景,惹得小舟画舫中的百姓,惹得湖边正在游玩的高平百姓兴奋的尖叫连连。
更惹得紫苏眉宇间哀伤尽去,笑靥如花。
“孟姚前辈实力很强,身后还有一个宗门,因此在元州说话很有份量。”船上气氛顿时轻松欢快,陈瑜正在动手沏茶,紫苏看看李佶和王安平一眼,道:“她可以调动魏洛城的所有兵力,我可以接过指挥权,帮你们灭了风鸣谷。”
昨晚,陈瑜已经向紫苏说起,师父有意,让她拜孟姚为师。
“新的元宗将在魏洛组建,宇文悯和余臣都伤了根本,主持建立元宗之事,将由孟姚前辈执行。”紫苏继续道:“凡是参与攻打紫阳宗的宗门势力,我要他们给紫阳宗陪葬。”
紫苏说地很平静,似在说着毫不相干之事,甚至正在沏花的陈瑜连神色都不曾动摇。但李佶却知道,紫苏这是认真的。
当初凡参与攻打紫阳宗的人,其实都存了在元宗有一席之地的心思。但他们绝不会想到,他们越是卖力,离灭亡也就越近。
“师姐还记得馆陶曾氏吗,就是新瑶姐的家族馆陶曾氏。”若非宇文悯想收他为徒,令陈瑜不得不尽快离开西北,不然他也想灭了那些宗门家族为师门报仇。
此时想起一事,道:“墨焯师祖殒落,我自爆丹田那天,曾氏的曾离率众偷袭云英,令余臣、胡荠无奈退兵。将来的元宗,师姐想办法给曾氏一些照顾,也好让他们对屠岸师兄、唐敏师姐他们有所照应。”
陈瑜明天离开之后,紫苏将拜孟姚为师。
王安平大呼小叫,小花吱吱尖叫,他们正在争抢着新鲜瓜果。李佶从陈瑜手中接过香茗,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世人都以为,二十多天前攻下紫阳峰,就意味着紫阳宗的覆灭。然而此时,紫阳宗仍然留在西北的两个亲传弟子,却在左右着未来元宗的格局!
是的,紫苏将拜孟姚为师,但也因此,她将获得元州在西北的所有力量。借着孟姚的权势,接下来的日子里,西北所有修士都要仰她的鼻息!
再往深处去想,紫阳宗覆灭之前,将上八百弟子逐出师门。而如今,魏洛城还有近五百紫阳宗俘虏,众所周知,紫阳宗弟子个个精锐。如今有紫苏出面,这些人将成为她的嫡系,她可以尽情为这些人作出妥善安排。
也就是说,已经覆灭的紫阳宗,将依托在元宗这棵大树上继续发展。而元州没了武阙,没了仙尸,折了数尊元婴,劳师动众承受了巨大的损失,其实劳而无功!
“还有那位罗亦良前辈。”陈瑜一边为紫苏倒茶,道:“元州元婴实力大损,若他们无力铲除罗亦良,师姐不妨对他恭敬一些,最好在元宗帮他留一供奉之位。只要他短时间里不跟我们翻脸,待几位师兄成功结丹,我们本身的实力,就足以在元宗在西北重新立足!”
王安平还在和小花争抢瓜果,李佶一边品茗,心中暗叹道:“完了,这位陈公子,竟已经开始打元婴的主意了!”
紫苏轻轻点头,突然惊觉看着陈瑜,道:“你是如何想到这些的”
见李佶脸上同样满是疑惑,陈瑜稍作沉默,道:“你没有见到四方叔,这些是师父以前的安排。当然,屈突师叔已经同意,让我接触《韬略》。”
“竟是、竟是陈大长老的安排!”李佶这下真的吃惊了。他之前想要拜入紫阳宗,因此对紫阳宗各大长老有过留意。
陈三思大长老虽说将紫阳宗打理的井井有条,但其实并不是以实力扬名修仙界。如今听了他的安排,李佶心中暗叹,这位陈大长老的心计,果然不可小觑。
再看陈瑜一眼,李佶更是暗叹:这西北,当真是乱了。
正在建立的元宗,紫阳宗的残余势力,以及将来西北格局必然出现的争端。元州覆灭了三大宗门,却也彻底乱了西北!
接下来,陈瑜向紫苏说起自己当日自爆丹田,意外发现丹海中至今仍有大量红提果浆残留一事。并叮嘱她也加以留意,因为那颗红提,不止可以令修士肉身强悍,更可令丹田更坚韧。
“师姐你看。”陈瑜右手轻翻,一把连着剑柄才尺许长的小短剑出现在手中。此剑通体光泽幽暗,剑刃看着不甚锋利,但他们知道这把幽光剑可轻易毁去初阶法宝。李佶和王安平都见过这把幽光剑,如今见陈瑜郑重的取出,不知道他有何用意。
“此剑,好像更有灵性了”紫苏取剑在手,以神识探去时神色微动,向陈瑜问道。
“没错,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好像,就是那具仙尸被毁之后,我隐隐感觉幽光剑似活了过来。”陈瑜也不管自己这话何等惊世骇俗,向紫苏道:“之前宇文悯夺舍林飞师兄,我每次靠近林飞师兄,幽光剑都会轻轻震动。”
看李佶和王安平一眼,陈瑜道:“但前天见到李佶和安平,待我确认了是他们之后,心中起了念对,试着向幽光剑传令让它不要震动。它,好像听懂了!”
紫苏、李佶和王安平一起大惊。特别是紫苏,此时幽光剑就在她手中,非常安静。而且早在如意宗,她就知道幽光剑遇到吴峰泰时会震动,但那时陈瑜对这种震动无可奈何。如今心中只是泛起令其安静的念头,幽光剑竟听话的不动了……
“难怪那日,陈兄会认为我被夺舍。”李佶试探着,接过幽光剑在手中把玩,没有任何异常。王安平见状也接过手中,仍然没有异常。
此剑,在陈瑜确认了李佶和王安平是自己人之后,平凡的让人很难去留意。除了李佶和王安平以神识探察,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有别于其他法宝的灵气逼人,此剑由内到外,都透露着一股浓浓的灵动!
“还敢提前天”紫苏提起前天,心里的郁火腾地熊熊而起,瞪陈瑜一眼道:“下次拼命前先弄清楚,别再累得别人也身陷险境!”
“是,师姐教训的对!”陈瑜、李佶一阵苦笑,前天他们的相遇太偶然,来不及告知对方自己的手段,结果明明都能逃生,却因信息错误而将三人一起陷入险境。
这一日,一行人珍惜这难得的相聚时光,任追踪而来的众多修士于岸上徘徊,陈瑜等人泛舟西湖有说有笑,直至夕阳西下凉风渐起,这才依依不舍地将小船还给船夫一家。
临到客栈门口,却见几个各持木牌,上书“永结同心”、“天作之合”等祝福语开道,后面鼓乐喧天,红装直延伸了一里之遥,路上行人纷纷向两边避开,好让这支队伍顺利通过。
这是一支迎亲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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