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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成宫中水网密布,有十余个大小湖泊。
朱祁钰命工匠在湖中填土石造岛,在岛上用青砖青石建造殿阁楼台。
然后再将书籍置于馆阁之中,如此安排,从一开始就考虑了防火。
朱祁钰先带着众人转了几处馆阁,王文赞道:“圣上的考虑,真是周到。馆阁纯用砖石,又建于湖中,想要把它点着,着实有点困难。”
其他人也跟着一片称颂。
朱祁钰领着众人来到了九成宫正中的大湖。此湖占地有四百亩,湖心之岛亦有百亩之大。
朱祁钰笑着对众人介绍道:“我将这湖命名为大明湖,这岛命名为大明岛。岛上有大明殿、大明阁。
这就是九成宫的正殿所在了,走,我们进去看看。”
朱祁钰依然是喜欢建三层阁楼。
来到大明阁三楼,楼上依然设置了软榻,只不过比青云阁中多出了十数排石制书架。
朱祁钰歪在榻上,对众人笑道:“你们看这架上,是郑和下西洋的海图、见闻笔记、海船的建造图纸,途经各国的风土人情、水文地理。
凡是所有能收集到的资料,原本在这里了,你们都看看吧。
另外我还命人抄录了十份,有七份收藏于明处,有三份秘密收藏。
这也是防着再出现三杨那等奸佞,对下西洋的国策横加阻挠破坏。”
众人闻言,都翻看了起来。
王文等人连连称奇,没想到,皇帝不声不响地已经做了这么多准备。原来恭让皇帝忙着搞兵变的同时,皇帝却在忙着收集资料,准备再下西洋。
一个为己私利,一个为国绸缪,真是高下立判。
待众人喝茶闲聊了一番,朱祁钰才命众人就坐,开始景泰朝第一次经筵。
朱祁钰问道:“你们谁来主持?”
徐有贞起身回道:“微臣受阁臣推举,主持经筵。”
朱祁钰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爱卿请开始吧。”
虽然徐有贞人品吧,不咋地,但朱祁钰特别喜欢和徐有贞聊天。
徐有贞不仅常规的东西学的好,二十七岁就能中进士。而且深究经世济民之学,对天文、地理、兵法、水利、方术、阴阳之书,无所不精。
而且徐有贞讲话娓娓道来、鞭辟入里,简洁精练,直击要害,让人听起来非常舒服。
反面例子则是刘定之,堂堂探花郎,洋洋洒洒几千字,最后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气得人恨不能把他剁了。
朱祁钰坐好,等着听徐有贞开讲。
徐有贞首先呈上一道奏本:“禀圣上,此为臣之疏陈兵政十事。今日经筵,臣想以此为主旨。”
浅雪起身接了过来,递给朱祁钰。
朱祁钰笑道:“你们姐妹来念吧。”
浅雪用眼神询问,真的可以吗,这可是经筵啊。
朱祁钰笑道:“古人云: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夜读书。古人又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在座的各位,都是寒窗苦读数十载,好不容易平步青云了,就不应该再像以前一样寒窗孤影,苦哈哈地亲历亲为了。”
浅雪闻言,明眸秀目狠狠瞪了朱祁钰一眼。
王文接过话茬:“今日九成宫启用之喜,圣上何不作诗一首,以应此良辰美景。”
朱祁钰笑道:“我没有你们那样的才学,非让我应景,我不会。但我昨晚在爱妃陪伴下临窗读书,倒胡乱想起前人古诗一首,给大家念念就算交差了。”
众人连忙洗耳恭听。
朱祁钰念道:“人逢喜事精神爽,簇簇黄花正当行。醉倚新楼邀明月,梦中红颜舞霓裳。
红袖添香夜读书,卿正欣喜吾欲狂。携手相看徘徊处,知音鸳侣共徜徉。”
朱祁钰念罢,众人皆面面相觑,王文看徐有贞,徐有贞看黄溥,黄溥看何宜,何宜去看高瑶……
众皆摇头惭愧,皇帝说这是一首前人古诗,但在场的进士们那都是饱读诗书、博闻强记的天才,为什么完没人听说过呢?
这是皇帝自己胡乱作的?但‘人逢喜事精神爽’、‘红袖添香夜读书’这两句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人能写出来的。
朱祁钰自己也有点懵了:莫非我记错了,难道现在还没有‘人逢喜事精神爽’、‘红袖添香夜读书’这两句诗流传?这事情不就大条了嘛。
朱祁钰赶忙混了过去:“两位爱妃快点将徐爱卿的兵政十事念给大家听吧。”
这时候众人也不敢再纠结宠妃们应不应该出现在经筵中了。
浅雪、素汐一人念一段,其雅言清正、声如珠玉,众人方信皇帝之言,两位王妃念来,比男人讲话好听多了。
朱祁钰笑道:“就请徐爱卿先讲第一条,如何理正大明法统,否定殿兴有福之论吧。”
徐有贞闻言对曰:“大明立国之初,宋濂等人创造了殿兴有福之说。
殿兴有福之说,简而言之,就是大元朝廷本来好好的,百姓不应当反抗元廷。
先起兵反元的义军,都是无道叛逆,乱臣贼子,搅得天下大乱,灾祸不止。
然后天下已经大乱,太祖不得已,也只得起兵自保。
元廷先为义军所逐,而后太祖扫灭各路义军,最终取得了天下。
先起兵者为叛逆,后起兵扫平天下者,乃天命所归之正统。这便是殿兴有福之论。”
朱祁钰点点头:“太祖为了不让后世百姓造反,也真是拼了。但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大用。
西南苗乱,东南民变,再往南麓川反叛,再往北瓦剌入侵。大明立国不到百年,这都已经开始没完没了地造反了。”
徐有贞回道:“微臣斗胆,认为应该彻底否定掉元朝的正统地位。
按照宋朝形成的理论,只有汉人在中原建立的王朝,才是正统王朝。
任何蛮夷,即使占据了中原,也依旧只是蛮夷,而非中华正统。
太祖为了自己的所谓法统,承认了大元,实非明智之举。”
此言一出,楼中鸦雀无声。公然否定太祖,弄不好要掉脑袋的,谁敢接话。也就只有徐有贞,得了失心疯,非要赌这一把。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徐有贞建功立业之心太强了。而且徐有贞已经四十五岁,正是体力、脑力最巅峰的时候了,再不着急出头,再虚耗十年就该走下坡路了。
王文比徐有贞年纪大一点,但王文没有徐有贞这么高远的追求。
何宜倒是有追求,但年纪太轻,根本就没到需要着急的时候。
见气氛尴尬,朱祁钰笑道:“接下来的改革,太祖之法,有很多也是要改的。
元玉想否定元朝,与我不谋而合。
一群鞑虏,占我河山,杀我百姓,我们还要跪下磕头,承认元朝君主是我们的皇帝?
一想到忽必烈的牌位,还供奉在南京的历代帝王庙中,朕就恶心。天天给鞑虏烧香磕头,我们汉人的脸都丢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