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欧南喜的大寨后,道一心急火燎似地翻山越岭,一路向东,很快出了这片山区。他不顾各处还贴着抓捕他的文告,直接闯进英德府,买了匹马,又买了身平民衣裳,将自己装扮成平民,然后骑着马继续东行。不到三天功夫,他已进了梅州地界,当晚住进了西河镇里的客栈。
次日一早,他便开始四处打探是否有奉云的行踪,一天下来,毫无结果。他也不懂本地方言,加上自己在遭通缉,不能逢人就问。
傍晚,他到镇上的饭馆吃饭,想着明天镇上再找不到就去高家庄打探一下。他正在角落里吃着,外面进来两个小厮打扮的年轻人。道一忽然觉得有点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两个人点了菜便自顾自吃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小声说话,用的竟然是官话。道一立即竖起耳朵仔细听。其中一个说道:“没想到那小妞真是硬,公子楞是那她没办法。”
”你不知道“另一个叹口气说,“上回公子就想要她,那姑娘还砍了公子一刀。”
头一个惊讶道:“哇,原来公子手上的伤是这么来的。”
另一个点点头:“本来那姑娘已经逃了,不知为何又一个人回到这里住下。前两日,公子才偶然发觉,这才把她弄去。”
头一个说:“那公子打算怎么办就这么关着”
另一个道:“听公子的意思,今晚她再不从,就来硬的。完事后,说不定她以后就从了,嘻嘻。”
头一个也跟着嘿嘿笑起来。
道一越听越慌,这两个人怎么听上去是在说奉云他又偷眼细看那两个人,越看越像高家庄上的人,而且两人官话也说得很好。道一心想,不论他们是不是高家庄的,今晚总有一个姑娘要遭殃,自己不能不管。
于是,他起身来到那两个人面前。刚要开口,一个人脸色已经发白,牙齿打着颤说:“你,你”
道一一把抓住那人胸口,厉声道:“你认得我对不对!”
那人拼命摇头说不认得。
“你是不是高家庄的”道一又喝问道。
那人脸色又是一变。道一再无怀疑,一把将他拉起,就在众目睽睽下把他拖到了门外的街上,然后抽出剑在他身上轻轻一比划。那人哭爹喊娘地叫起来:“我说我说,道一师父。我是高家庄的。李公子前两天抓了一个姑娘进庄,就是去年住在庄里的那个。”
道一心中狂跳,这不会是别人了,只能是奉云。事不迟疑,他当即丢下那庄客,飞身离开镇子,直扑高家庄而去。
当他一头冲进庄子时,天色已黑。想到上回来时,李公子已经霸占了高理的庄主小院,道一毫不犹豫地直奔那里。到了院门口,他二话不说,拔出梁式剑,见锁就砍,见门就踢,直闯入最里面的卧房。
一进去,就看见李公子赤着上身,手握宝剑迎了上来。他见是道一,先是一惊,然后故作镇静地笑起来:”毛道一,原来是你呀。你怎么这身打扮,又不做你的和尚了“
“奉云在哪里!”道一喝道。
李公子又嘿嘿一笑,朝身后的床上指了指。
道一张眼望去,只见床上白乎乎一团,竟是一个姑娘浑身一丝不挂躺在那里,似乎不省人事,身边散落着撕坏的衣物,是一片狼藉。道一顿时呆住,象被雷电劈中一般。
李公子又笑着说:”你这身打扮是不是还了俗啊,我明白了,你是来找这小尼姑一起还俗的,只可惜你晚了一步,她已经是我的了。“
道一只觉浑身冒火,大声喝道:”你这狗贼!临死前还有何话说!‘
李公子道:“别发那么大火。你如果还要她,我还你就是。你就当是我借用了一下而已。你和她不是已经上过床了嘛。你不用否认,我刚试过啊哈,我明白了,瞧你这样子,难道你也不知道她早是残花败柳之身”
“你找死!”道一怒不可遏,一剑刺向李公子。李公子挺剑来迎,两人当即在房中拼杀起来。
道一剑法本来就更胜一筹,李公子又仓促应战,不出十招已落了下风。他见势不妙,偷眼想找机会逃跑,这下更分了神。道一抓住一个空挡,一剑刺中他心窝。李公子惨叫一声,倒地而亡。
道一扑到床边,想唤醒奉云。奉云虽有呼吸,但毫无反应。道一仔细一看,奉云头上有伤,不知是被打的,还是自己撞的。道一想了想,胡乱抓了几件衣裳盖住奉云的身子,又四下一看,从衣柜里扯出一条床单,将奉云身子裹好,然后抱起她冲出屋子。
离开高家庄,道一抱着奉云飞身下山,回到镇上的客栈,从窗户中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把昏迷不醒的奉云轻轻放到床上。
看着她面如白纸,头上伤痕累累,道一心痛如绞,悔恨交加。自己为什么忘了和奉云的约定,上回到高家庄找人时没有顺便到西河镇上也找寻一番。明知李公子对奉云有企图,自己这次来西河镇找奉云,又为何不先去高家庄打探一番。要是没在镇上浪费了一个白天,而是先去高家庄,一定能及时救出奉云。
道一又一想,眼下要紧的还是先让奉云醒来。于是他去弄了点水灌进奉云口中。过了一会儿,奉云发出一阵轻咳,然后慢慢睁开眼睛。道一大喜,凑上去查看。哪知奉云却缩着身子,满脸恐惧地看着他,一边喃喃道:“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道一连忙说:“奉云,是我,我是道一啊。”
奉云呆呆地看着他,眼中一片迷茫,片刻后,她眼睛一闭,又昏了过去。
道一想了想,取出身上的全真闭气凝神丹,给奉云服下,然后坐在一旁,又开始后悔。
一切都怪自己,否则奉云也不会遭此大难。就算姓李的死了,也不能解去他心头之恨。想到自己杀了李公子,庄上的人必定会去报官,自己在饭馆里又被庄客认出,官府肯定会很快找到这里,道一心头又一紧。
奉云的情形不好,最好还是不动,但仔细权衡一下,道一还是决定连夜带奉云逃走。于是他草草收拾了行装,抱起奉云,悄悄下了楼,到后院牵了马,乘着月色离开了西河镇。
他向西走了一夜,因为有通缉在身,路过梅州城时也不敢停留,直到天亮后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在梅州城西面的一个小镇上寻了家客栈住下。店家或许是因为生意不佳,见他红着眼睛抱着个裹着床单的姑娘,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将奉云放到床上,奉云昏昏沉沉睡了一天。到了晚上,道一正想着是否该找个郎中时,奉云忽然悠悠醒转过来。
道一惊喜万分,又上前问候,哪知奉云还是和昨晚一样,紧抓床单,吓得直往后缩,一边叫道:“别过来,别过来。”
道一一阵心疼,忙说:“我是道一啊,奉云,你不记得我了吗”
奉云呆呆地看着他,摇了摇头说:“我叫奉云”
道一倒吸一口凉气,奉云难道连她自己是谁也不记得了吗道一盼望她马上又象昨夜一夜昏转过去,也许再醒来时就什么都记起来了。可是,奉云没有再昏过去。
道一呆呆地看了她片刻,才说道:“你是叫奉云。我是道一,全真教的毛道一,你记起来了么“
奉云还是摇头。道一问:”那你记得什么“
奉云闭上眼睛,仔细想了想,才慢慢说道:”我想起来了。元军南下,我爹娘死了,我逃了出来,然后“
道一用期盼的目光看着她。奉云却一闭眼:”哎呦,头又疼起来了。“
道一忙说:”你先别想了,好好休息。“
奉云点点头,闭起眼睛靠在枕头上。道一叹了口气,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心中犯难。奉云连她自己是谁都忘了,这可如何是好。再过一阵她会记起来么也许会,也许不会。要是她一直都记不起来怎么办
想到奉云也忘记了和他的交情,道一一阵难过,可转念一想,奉云什么都忘了,当然也不会记得昨晚在高家庄发生的事。这对她岂不是一件好事道一又感到一阵释然。
正在这时,忽听奉云一声尖叫,道一吓得马上抬头。只见奉云紧紧抓着床单,身子在不停颤抖,脸上泪水滚滚而下。
道一慌忙问怎么了。奉云颤声道:”我身上怎么没穿衣裳是不是你脱的“
道一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