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目瞪口呆。
马兮彤继续道:”我爹逼我嫁给梁泰,我实在没办法。于是那天我就在木屋里灌醉了你,然后把你拖到床上。其实你我之间什么事都没有!“
道一听完,一股怨气直冲脑门。原来自己并没有真正破色戒。弃十多年全真修为于不顾,自己居然还想退教娶马家小姐,原来这一切竟是她一手设局欺骗了自己。
道一怒目圆睁:”原来如此!你骗得我好苦!“
马兮彤把脖子一昂:”好了。你都明白了。你我之间本就没什么关系。我也不想和你这种贪生怕死,薄情寡义之人有什么关系。明天你自己一走了之便是。我的生死和你无关!“
”当然,我明天自然会走!“道一气冲冲地说,”你就留下来和赵良今一起打仗吧。要是你们有幸生还,自可以相亲相爱,白头到老,反正你们早就认识了!“
马兮彤一听,满脸顿时发红:”毛道一!原来你不光贪生怕死,薄情寡义,还喜欢吃醋,随便怀疑人!你的修为都上哪里去了!“
听到马兮彤指责自己修为不足,道一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道:”是。我修为是有所不足。回重阳宫后一定要闭关苦修,不再过问这些俗事。“
马兮彤气得满脸是泪:”走!你给我走远点,去做你的神仙吧。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说罢,她抹着眼泪,转身冲出了帐篷。
回到自己帐中,她气鼓鼓地坐了下来。珂儿吓坏了,忙问怎么回事。马兮彤喘着气说:”我要留下来打仗。他不肯。我让他明早自己走人。“
“小姐要留下来打仗!”珂儿眼睛睁大,“这怎么行万一出了事,我怎么向老爷交代啊。我们还是和道一大哥一起走吧。”
“原来你也是贪生怕死之辈!”马兮彤气得又喘,“好了好了,反正你也不会打仗。明天你就和他一起走吧!”
“我不走。”珂儿说,“我要留下来陪小姐。”
马兮彤道:”你留下来有什么用你连把刀都拿不动。我不需要你来给我收尸!“
听到收尸两字,珂儿又吓坏了。”小姐,求求你。别去打仗了吧。“
马兮彤怒道:“你给我走!到他帐篷里去,别来烦我!这个仗我是打定了!”
珂儿不知所措,也不知如何才能劝小姐,只好说:“小姐,别赶我走。让我睡这里吧。”
马兮彤道:“那打仗的事你不许再提一个字!”说着,朝珂儿又瞪了一眼。珂儿知道,小姐主意已定,那是谁也拉不回来的。
次日天蒙蒙亮时,大营中已是一片沸腾。营中杀猪宰鸡,除了供应早饭,也好让今日得胜归来的大军能马上开庆功宴。战士们饱餐战饭后,收拾兵器,整装待发。不多时,一队队的士卒已集合完毕,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器俱全,在晨光中烁烁闪亮。
马兮彤早早把珂儿打发到道一那里去,然后自己来到中军大帐,向赵良今表示要参战。
赵良今看到一身红色劲装,足蹬战靴,身背短铁枪的马兮彤,欣喜异常地说道:“久闻马大小姐一手家传枪法,武艺出众,六年前在贵府时便听说过。今日得见,果不其然,小姐真巾帼英豪也。”
马兮彤问赵良今要一杆长枪。赵良今当即命人去取,然后又说:“不知毛道长在何处”
马兮彤不屑一顾地说:“他贪生怕死,已经溜了。”
赵良今哈哈大笑:“我早看出他胆小如鼠,说什么在平地上不能与元军对垒。兮彤,他即在此关键时刻弃你而去。你干脆把他忘了也好。”
马兮彤道:“我要早知道他是这种人,怎么都不会让他去向爹爹提亲的。”
赵良今连声叫好,又命人牵来一匹马给她,随即命令大军出发。
刹那间,营地中鼓号齐鸣,一面面战旗开始缓缓移动,兵器的叩击声隐约传来。马兮彤上了马,将长枪扣好,一提缰绳,跟上浩浩荡荡的队伍,离营而去。
道一在营中一时间找不到张子铨,也就打消了向他辞别的念头,便身背行囊,带着珂儿朝营外走去。
珂儿抹着眼泪,三步一回头,显然是舍不得离开小姐。道一对珂儿说:“你又不会使枪弄棍,去了只会给她添麻烦。你家小姐让我带着你也是好意。”
珂儿道:“道一大哥为何不去帮小姐她可是你未过门的娘子。”
道一轻哼一声:“原来她还没对你说。你是不是以为我和她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所以在小镇上才让我和她睡在一起其实那是她骗我的。你家小姐为了不嫁梁泰,把我灌醉,让我以为我酒后和她有了肌肤之亲,逼得我去向马大人求亲。”
珂儿听了低下头来,一言不发,随着道一出了赵良今的大营。她本以为道一会带着她向西走,离战场越远越好,谁知道一没走多远就向北转,然后钻进了山口北边的山林中。
再向东走了一阵,珂儿发觉他们已来到山口东端的一块高地上,向下俯看,就可以看到赵良今的大军正在山口的平地上列阵。珂儿问道一为什么要来这里。
”这“道一想了想,把脸一沉:“打仗可是难得一见的事,怎能错过半年前,我和奉云在漳州千层崖也曾这样看过许夫人的军队和元军作战。”
珂儿问:“奉云是谁”
道一哦了一声:”奉云就是我对你和小姐说过的尼姑。“
两人说话间,赵良今的部队已列阵完毕。整支队伍密密麻麻排了个横阵,堵住了整个山口,大约有一万人,几乎都是步卒,只有零零落落的战马,像是供联络之用。远远望去,可以看到赵良今和林桂芳的帅旗竖立在横阵的中央,想必马兮彤也在那里。
马兮彤骑着马随大军到了山口东端。赵良今把她安排在自己身边。看到周围高举的战旗,密密麻麻的士兵和明晃晃的刀枪,马兮彤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学武十年,终于要见真仗了,而且第一次打仗便是万人大战。
和她一样,战阵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打过仗,众人站在那里,互相交谈,互相鼓劲,一片嗡嗡声不绝于耳。
忽然间,战阵中变得一片寂静,取而代之的是,从东边广州来的大道方向传来了低沉的咚咚声。放眼望去,远处尘土飞扬,不多时,一条黑压压的战线出现在眼前。元军到了。
道一站在山口北边的高地上看得真切。元军行进不紧不慢,队形严整,两翼有骑兵掩护,其主帅必定治军有方。
元军开到后,面对赵良今的部队也列成了横阵,只见旗帜招展,长矛如林,一列列士兵盔明甲亮。相形之下,或许因为穿着各色平民服装,兵器也五花八门,赵良今的队伍显得杂乱无章。
道一心说不妙,虽然两支军队数量几乎相当,都为一万人左右,但元军装备如此多长矛,在这样的平地上会占很大便宜。
双方面对面摆好阵势后,谁都没有先动。一时间战场上寂静无声,只听到大风吹得战旗呼呼作响。
忽然,随着一声号角,元军战阵有了变化。原先在两翼的骑兵很快转移到横阵的前方正中处,在那里密集地列成方阵,大约有五百骑,距离赵良今的战阵约六七百步。
然后又是一声号角,这些骑兵开始缓缓向前移动,并逐渐加速,从慢步到小跑,再到飞奔,扬起一丈多高的尘土,随着大地的颤动,象一只巨大的楔子直冲义军战阵的中央。
这时,义军中响了一阵锣,随之涌出大批弓箭手,在阵前排好队。接着又一声锣响,弓箭手们弯弓搭箭向斜上方瞄准,一排排箭矢紧接着射出。
片刻后,冲锋的元军骑兵接二连三地开始倒下,但是剩下的骑兵全然不顾,继续向前冲击。
弓箭手们很快搭上了第二支箭,大地在他们脚下颤动,不少人的手也开始发抖。第二批箭射出,又击倒了一些骑兵。然而,元军骑兵没有放慢丝毫,反而越冲越快。
与此同时,元军战阵又响起一声号角,手持长矛的步卒开始齐步向前挺进,他们走了一段距离后,一边呐喊,一边加快步伐,朝义军冲去。义军的弓箭手在马蹄声和呐喊声中慌了手脚,大半来不及搭上第三支箭,许多人干脆扔下弓箭拔腿就逃。
这时,义军中又响了一声锣,数十匹战马从阵中冲出,迎向敌骑。两支骑兵在离义军大阵不远处相遇,但是这样零零落落的少量骑兵并不能挡住敌人。大半元军骑兵仍然不受阻碍地一头冲入义军战阵。
义军前排的士兵挥舞刀枪想和骑兵搏斗,但战马巨大的冲力直接将他们撞到在地。马上的骑士挥刀砍杀,只一眨眼功夫,义军阵线中央就被撕开一个大口子。
赵良今和林桂芳急率本部精兵迎战。两军杀在一起。赵良今和林桂芳左砍右刺,杀倒了几名敌人,其余头目也英勇搏杀,可是元军骑兵还是从帅旗边冲了过去。一名敌兵将长刀一横,撞到旗杆上。帅旗立刻断成两截。其余骑兵继续猛冲,直到完全穿透了义军的横阵。
这时,元军的步兵也杀到义军阵前。两军立即战成一团。
虽然元军的长矛在平地上占据优势,但义军士气高昂,毫不畏惧地以各种兵器与敌人奋力厮杀。然而,在战场的中部,由于元军骑兵已冲开一个大缺口。元军步兵一拥而入,一边向前推进,一边向两侧包夹义军。义军虽然英勇,但形势对他们越来越不利。
在敌军骑兵冲过来的时候,马兮彤握枪的掌心已经冒汗。她怎么也没想到数百匹战马齐奔时如此震撼。当敌人骑兵撕开义军阵线时,她再也忍不住了,知道自己在马上使不了枪,便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站到马屁股边上,手握长枪迎击敌人。
或许正是这一点救了她的命。对面急冲而来的战马看到她的马横住去路,自然而然缓了步子。一名敌骑兵朝她冲来。她一闪身躲到马后,同时一枪刺在敌人的腰眼上。紧接着,另一名敌兵挥刀朝她背后猛砍,她身子后仰,长枪倒挥出去,将敌人扫下了马。
元军骑兵冲过去后,大批步兵又向她附近杀过来。她挥舞长枪,以所学马家枪法,左挑右刺,很快杀倒了数名敌人。一边朝周围看去,却找不到几个义军,满眼都是披甲戴盔的敌人,她又点心急。
忽然,她看到不远处一个身影左闪右跳,一柄长剑上下翻飞,所到之处,元军纷纷倒地。马兮彤立即认出,正是副帅张子铨。她赶紧朝他那里杀去。
张子铨一见是她,也很高兴,边打边说:”马小姐,情况不妙。赵国主和林元帅都不见了,我的手下也没剩几个了。你我还是先杀出去为好。“
马兮彤深以为然。两人于是一左一右,带着张子铨不多的一些手下向北边的大山方向杀去。
道一和珂儿躲在山丘上俯视战场,连珂儿也看出义军形势危急,整个阵线已被分割为左右两块,遭到敌人从正面和侧面两个方向的攻击。义军士兵虽打得英勇,但被元军压得越来越密,人挤着人,与元军接触的士兵连刀枪也挥舞不开,遭到敌人长矛的远距离刺杀,后面的战友却不能上前相助,损失惨重。
在阵线中部,义军几乎被消灭干净,只有几小块地方被元军重重包围,还在拼死抵抗。
忽然,道一注意到其中有一小块义军在向自己的方向移动,像是想杀出重围。奇怪的是,这些义军人数不多,元军竟挡他们不住。虽然他们人数慢慢减少,但还是奋勇向前,离山地越来越近。
突然,珂儿尖声叫道:”是小姐!“
道一定睛望去,果然,在这些义军的最前方,一个暗红色的身影手舞一杆长枪在拼命厮杀。那灵动的身姿和神出鬼没的枪法不会是别人,只能是马大小姐。
随着这股义军向外越杀越远,元军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们,大批元兵朝那里赶去。不多时,这股义军的前进停止了,人数也更少了,看样子很快就会被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