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哑口无言,知道错在自己。他本该在西河镇上找人问路,就不至于将举事地点泄露给七宝。
许夫人越想越气,嗖地拔出剑来指着道一胸口道:“多少人因你而死。我现在狠不能一剑杀了你!”
道一扑通跪倒在地:“夫人你杀吧。我罪当受死。”
许夫人剑尖颤抖了片刻,然后她一下子将剑摔到地上:“要不是看在梨花份上,我一定杀你!”
就在这时,前边树丛传来一阵响动。许夫人警觉地又拿起剑。
片刻后,只见一个人跌跌撞撞走了出来,然后一下子扑倒在地上。许夫人见他一身平民装扮,便和道一赶紧过去将他扶起,又给了他水喝。
待他喘息稍止,许夫人问道:“你是不是从镇上逃出来的里面情形如何”
那人见许夫人和道一的打扮应该不是官府的人,便点点头说:“我是从镇子里逃出来的。官军在到处杀人。”
许夫人又问他认不认识林云甫。那人说:“当然。林公是冈州世家,听说官军就是来抓他的。”
“那他现在如何在哪里”道一问。
那人迟疑起来。许夫人立即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牌,上面有个林字。
那人眼睛立即睁大:“原来夫人也是林家的。听说林公和他的义子林二奴都被官军杀了。林公的次子林桂芳逃了出来。其他小人就不知道了。”
道一问:“你听说有个叫张子铨的人么”
那人摇摇头。
许夫人想了想又问:“那么张通呢”
那人眼睛又一亮:“就是林家新来的教师爷吧。此人可不得了。听说就是他把林家次子带走的。”
许夫人和道一互相看了一眼,都松了口气。张子铨还活着。
“那么林大奴呢就是林家三公子。”许夫人又问。
那人说:“是他另一个侄儿吧。这我也不知道了。”
许夫人也不再多问。那人又休息了一会儿,便拱手说了声谢,然后便继续朝山下逃去。
许夫人望着睦洲镇上滚滚浓烟,思索片刻,扭头对道一说:“你留下继续找子铨吧。”
道一眉头扬起:“那夫人您呢”
许夫人道:“我本打算和他一起在此地举事,然后带兵杀回福建。眼下已不可能。我的自然是回去找梨花她们。”
道一点点头:“对,梨花和奉云也须人保护。我就在附近找张子铨,找到后我再回去找奉云。我和她已经说好,她即便不住高家庄,也会在山下镇子上寓居。夫人要是在高家庄找不见她们,可去镇上找找看。”
许夫人哼了一声:“你和奉云倒早商量妥当。别忘了,你是要娶梨花的,别想着三妻四妾。奉云早对我说了,即使你不是全真教的,也不会嫁你。你可不要再纠缠她,一心一意对梨花吧。”
道一张口结舌,也不敢反驳,只好点头,又问许夫人:“张子铨长得是何模样”
许夫人道:“他三十五六岁年纪,长相自然是俊朗,有英雄气概,你一看便知。他左耳下有痣。你一定要找到他,然后回来向我报告。找不到不许回来,你听明白没有。还有,这两样东西你代我给他。“
许夫人说着,从怀中取出那块林字玉牌,还有一块玉佩递给道一。那块玉佩形状奇特,上雕着一只狗头。
道一接过两件东西。许夫人想了片刻,又从手腕上褪下一只镯子塞到道一手里。
”这个你也给他。“
”夫人您“道一忽然觉得许夫人神情有些异样。
”叫你给,你就给!“许夫人把脸一板,”这是军令。“
道一默然。
许夫人缓了缓口气,看着道一说:”能和你认识是我的幸运。你以后要好好待梨花。你自己也要保重。“
说完,许夫人转身下山去了。看着她身影消失在树林中,道一只感到一阵伤感。
许夫人走后,道一开始在冈州打听林家人和张子铨的下落。
林家已是朝廷要犯,他不敢到处随便问人,而且他也不懂本地话,要找个会官话的并不容易,因此在冈州转了一圈也没打探出任何消息。
官军袭击睦洲镇数日后,广州来的王守信部已经撤走,只剩下冈州本地兵在继续追捕。
又过了数日,冈州的局势逐渐平静。民间传言,林家的另一个义子林大奴也逃出生天,而且说是被杀的林玄甫和他的一个儿子并没有发现尸体。
道一寻不见张子铨,心中烦闷,有心立即回梅州找奉云,又怕遇上许夫人怪罪,于是他打定主意在冈州再找些日子。
一天,他突发奇想,既然张子铨以前当过和尚,又当过道士,会不会他举事不成后心灰意冷,就在附近佛寺或道观安身,不再过问世事
他越想越觉得有理,于是就向人打听冈州附近的佛寺和道观。
结果打听下来,冈州没有道观,却有一间古寺名声在外。那便是圭峰山上的玉台寺。相传东汉桓帝时便已建立,又传故宋大词人苏东坡也到访过,现在有僧众三百多人。
道一得知后心中高兴。三百多僧众,张子铨要是有意隐居,藏身不难。
于是他第二天便上了圭峰山。圭峰山就是冈州州治会城西边不到二十里处。顺山道北行两里,可见一座石牌,上书”冈州第一峰“。玉台寺就在石牌后一里处,环境很是幽静。
道一上山的日子是八月二十四日,本以为是个平常日子,山上不会有多少闲人。可是他踏上山道才发现,上山的人络绎不绝,大多为僧尼装扮,其余像是居士。
打听下来才知道每年这个日子玉台寺会举办传戒法会,附近十多个县的僧尼都会参加。
道一心中懊恼,今天有这么多外人,岂不要多看许多人才能找出张子铨可是,既然已经来了,他也不想就此回去,便昂首继续朝山上走。周围的僧尼和居士也看他有点好奇。只因他是上山之人中仅有的道士。
到了山上,他不去专心听讲,只顾游走于参加法会的僧尼之间,专盯着和尚看。若是年纪三十五六,长相尚可的话,他便凑近去窥视人家耳边是否有痣。
看来看去,也没发现符合之人。他正想转到后边禅房去继续打探,面前三个和尚拦住了他的去路。中间的老和尚道:”请问道长来此有何贵干“
道一一愣,随即拱手道:”在下久闻贵寺大名,特意远道前来拜访。一睹之下果然气象森严,真乃名刹风范。“
老和尚道:”以贫僧所见,道长之意并非在物而在于人。“
道一忙说:”大师误会了。在下只是想找个面善又会官话的僧人问问贵寺何处可以留宿。“
他心里早已想好,若是可以留宿,对于暗中察看张子铨是否隐居在此,自然方便许多。
只听老和尚说:”本寺向来不留宿外人,道长请回吧。山下便是会城,不难找到客栈。”
道一说:“在下云游,还是乐于住在佛寺或道观,听说冈州没有道观,因此才来贵寺投宿,既然贵寺规矩如此,在下只好告辞了。”
说罢,便他转身想溜之大吉。
“道长且慢。”老和尚道,“冈州究竟有没有道观贫僧也不知道,道士却是有的。下山后向南五里便是象山。山上有个紫云洞。常年住着一位老道士。道长不妨去他那里问问。”
道一听了很高兴,谢过老和尚便朝山下走去。
谁知刚走到山脚处,路边忽地窜出六七个人,都是乡客打扮,有的手持长棍,有的拿着钢叉。
领头一个手挺梭镖,身着蓝衣的年轻人喝道:“你哪里来的。在山上鬼鬼祟祟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