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与师姐的夜谈
“杨参军,我刚才讲得怎么样?”
“堪称完美。”
杨风起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别说是这些初入军旅生涯的大头兵,就连他们这些从战场刚刚下来的老兵听完方未寒的演讲之后,也有一定的触动。
有谁不想风风光光地接受百姓的赞美?有谁不想堂堂正正地凭借战功光宗耀祖?
方未寒的话无疑为他们展现出了一种新的可能。
杨风起说道:“殿下,这大话吹出去之后,想要再收回来可就难了。”
“参军放心,我既然敢说,那自然就是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哦?”
杨风起被他说得起了兴趣,于是抱拳问道。
“不知殿下打算如何解决这钱的问题?据我所知,圣上为东宫卫率定下的俸禄标准应当只是普通禁军的标准吧?”
方未寒笑了笑,还没有说话,便听得传令兵禀告的声音:
“报!”
传令兵急匆匆地跑过来,脸上犹自带着极度震惊的表情。
“将军……门口来了好多辆大车!”
满头白发的杨风起不由得呵斥:“大车而已,这般慌乱作甚?”
传令兵喏喏道:“可是……可是真的很多!”
方未寒拍拍他的肩膀稍作安慰:“参军,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方未寒带着杨风起走到正门位置,赵二爷正在军营门口和来人交接。
数百辆用四匹骡子拉的大车堆积在门口,浩浩荡荡,如长龙般见首不见尾,几乎要堵塞长明外的宽阔官道。
杨风起看见这么多辆大车,不由得心中一惊。
这么多车,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难不成……
他的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测,但依旧不敢相信。
“参见广陵王殿下!”
正在和赵二爷说话的那中年人看见方未寒走来,丝毫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对他作揖。
“鄙人名叫郭仿,是谢氏钱庄长明分号的掌柜。”
“郭掌柜不必多礼。”
方未寒笑着回礼。
“不知郭掌柜此次来东宫卫率军营,是为了什么啊?”
郭仿点头哈腰地说:“奉大小姐之命,前来运送铜钱一百一十车,白银一百一十车交予殿下,还请殿下妥善保存。”
这位广陵王殿下可是类似于大小姐禁脔一般的存在,当初的谢二爷只是因为要废掉他和大小姐的婚约的建议,现在都只能回陈郡种红薯。
自己要是但凡有一点点的不尊重,恐怕下场比他还要凄惨。
郭坊后退两步,掀开大车上的蒙皮,白花花的银子几乎闪瞎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咕咚!”
杨风起咽了口唾沫,有些胆战心惊地问:
“这里……一共有多少银子?”
“全部折算,约合白银二百二十万两。”
郭仿躬身道。
“嘶!”
杨风起倒吸一口凉气。
精锐重装步兵的一套装备连带训练成本,大概需要消耗五十两银子。也就是说,这二百二十万两银子,能够支撑武装一支四万四千人左右的军队。
但东宫卫率军满编三万人,这个数字已经远超过了最大所需。
更何况,五十两银子这是长明禁军的训练标准。放到条件艰苦的长垣铁卫那边,这个数字可能连一半都没有。
杨风起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子一同出现,饶是以他见过大风大浪的心态此刻也有些呆滞。
“这是第一批资金,马匹、铠甲、武器以及灵石等军需物资正在路上,不日便可抵达。”
郭仿继续弯腰说道。
“这仅仅是第一批?之后还有?!”
杨风起惊声说道。
郭仿赔着笑:“当然,大小姐调集了几乎整个江南的财富,仅仅二百二十万两银子,只是道开胃小菜罢了。”
杨风起:“……”
“叫人来把这些银子搬到库房里,让那些家伙手干净点。”
方未寒对着赵二爷吩咐道。
“好嘞。”
赵二爷屁颠屁颠地去叫人了。
“郭掌柜辛苦了,东西放下之后,便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方未寒对他点点头,笑了笑。
这是在跟他说,自己已经记住了他的功劳。
郭坊大喜,瞬间明白了方未寒的意思。
“哪里哪里,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郭坊忙着去指挥人搬运货物的时候,方未寒看向了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杨风起。
“怎么样,杨参军?”
方未寒笑着问。
白发的老参军站在原地,看着一旁搬运银子的热火朝天的场景,只觉得世界荒谬至极。
怎么……这钱这么容易就搞到手了?还是从陈郡谢氏的手中?
震撼、茫然与惊骇,太多的复杂情绪一同出现,杨风起已然有些麻木。
老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殿下,你……跟那陈郡谢氏的大小姐是什么关系?这么多银子,她说给就给了。”
方未寒:“她是我未过门的娘子。”
“啊???”
杨风起目瞪口呆。
……
……
拜别了依旧有些震惊的老头,方未寒开始安排军中各项规章制度。
他借鉴了方乾义时期制定的大周军律,以及长垣铁卫的军纪。经过与众多长垣铁卫军官的商讨,去除掉其中不合理的部分。
东宫卫率军有一个别的军队完全比不了的好处。它是一支新成立的部队,而作为部队统帅的自己身上掺杂的势力众多而均衡,自然也不存在山头一说。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方未寒都自信能够保证东宫卫率的晋升维持在一个相对公平的规则内。
深夜的军营中,方未寒放下干涩的笔杆,活动活动酸痛的手腕和肩膀。
今天一整天的时间都在批改文件和开会之中度过,充实程度前所未有。
久违地回味了一次社畜体验。
方未寒叹了口气。
东宫卫率军刚刚组建,自己这些天恐怕一直都会这么忙。不过等军队初具规模之后,自己估计也能清闲下来一点。
下班了,该回家了。
方未寒伸展疲惫的身体,乘上早已等候在门口的马车,回到自己的王府门前。
夜晚的长明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巡逻的金吾卫甲士打着火把穿城而过。
长明夜晚执行宵禁,要不是方未寒的马车上有标识,他多少还得被拦下来盘问一番。
他像是往常一样推开王府大门,打着哈欠走向自己的房间。
“明天需要安排一下东宫日常值守的问题,毕竟东宫卫率的本职工作还是需要做好的。”
“也不知道方棠有没有搬到东宫居住,明天估计还得抽空见一下她。”
“唉……也不知道到时候又要说什么……”
云纾不在的不知道第多少天,想她。
刚刚推开自己的房间门,还没来得及开灯。
“你看起来很累。”
一个清雅的声音幽幽说道。
“是啊,给那帮孙子当牛作马能不累吗……”
方未寒下意识地回应。
他愣了一下,抬头看去。
温折雪站在房间中央,月光缠绕着她的发丝,如雪花般晶莹透亮。
方未寒压下自己差点就要脱口而出的一声我草。
“师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吓人。”
方未寒有气无力地说。
“我的心脏病都快被伱吓出来了……”
少女歪了歪脑袋,眸光浅淡地看着他:“今天的事情还顺利吗?”
方未寒:“不说是一帆风顺吧,至少也是个磕磕绊绊。”
温折雪:“?”
师弟他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师姐的房间收拾好了吗?”
方未寒问道。
“嗯,王府的侍女很热情。”
“那就好。”
看起来凝白应当和师姐相处得不错?
方未寒松了口气。
“以后师姐想吃什么跟我说,师弟现在很有钱,已经是大款了!”
虽然是吃软饭吃的打款,但是英雄不问出身,钱财不问出处,婉婉的钱就是我的钱。
我拿着这些钱去请别的女孩子吃饭,应当也是可以的吧?
相信婉婉不会生气的。
温折雪听见方未寒的话,不由得侧目瞥了他一眼。
“你不怕……令婉生气吗?”
“师姐瞧你这话说的,令婉就算是生气,我也要请师姐吃饭啊。”
方未寒十分诧异。
“难不成令婉生气的事情我都不去做吗?那人活在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
温折雪:“……”
“再说了,师姐也是我很重要的人啊。我请师姐吃个饭本来就是应该的事情,哪里需要顾及他人的感受?”
方未寒现在已经渐渐找到了和温折雪的相处模式。
但是显然温折雪还很不适应。
少女白皙清冷的俏脸上浮现一抹淡粉,轻轻撇开眸子,笑容像是淡月微云一般恬美。
师弟最近……越来越不像话了。
“对了,师姐,问你个问题。”
方未寒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最近出现在长明城中的那个长明公主方棠,师姐可知道她的底细?”
他佯装不知地问。
“不知道。”
温折雪摇摇头。
“她是储君,帝国的国运帮她掩盖了身上的因果,六转拓星境界还不足以看破。”
方未寒又是松了口气。
看不穿好,看不穿好啊……如果师姐知道了方棠是自己拉回来的,还不知道会不会同意呢……
毕竟她的师尊是当代的临渊阁主,和云纾的立场有根本性的不同。
“最近没有看见云纾前辈。”
温折雪突然说。
方未寒的心头微微一跳,若无其事地说:“云纾她最近能量消耗有点过度,需要沉睡一段时间,所以出来的时候就变少了。”
看着他那镇定的表情,温折雪不知为何竟然有些本能地怀疑。
就好像每次方未寒做出这种表情的时候,都是他撒谎的表现一样。
少女微微眯起眼睛,心念微动。
【师姐应该没看出来吧……我的演技这么精湛。】
【感觉不如小槿……好骗。】
【但还是比婉婉要难骗多了。】
【唉,难不成是我天生就具有说服他人的潜质吗?】
“师姐,跟我讲讲临渊阁的事情呗。”
方未寒拉了把凳子坐到温折雪的身旁。
他还是对于西北方那座遥远的天山颇为好奇。
“师……姐?”
方未寒感觉温折雪看自己的眼神隐隐地有些凉,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哈哈……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吧?
师姐怎么可能露出那种看垃圾的眼神呢?
一定是错觉。
温折雪收回目光,素净清冷的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平淡地问:“为什么突然想知道这些?”
“毕竟我也算是半个临渊阁的弟子,凭空受了师姐和宗门的那么多恩惠,要是连天山上的生活都说不出一二,那岂不是很丢面子?”
方未寒有理有据地说。
“倘若将来某一天,我被临渊阁的人抓起来了,他们要我说出这些事情来证明身份。到那时我说不出来怎么办?”
少女似是略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宗门更倾向直接问心……”
她顿了顿,扭开脑袋,不想看方未寒那一副苦瓜脸。
“若是你想知道,我告诉你便是。”
“谢谢师姐!”
温折雪:“……”
少女眸光微冷地看了他一眼。
“临渊分九阁,九阁各司其职,平日来往也不甚频繁。只有当大事发生才会召开九阁会议,共商宗门决意。”
“天山上的生活……比较枯燥,大多弟子沉心修炼,不闻外事。”
临渊门徒是极致的务实主义者,他们认为那些情情爱爱的东西过于虚无缥缈,依托于人类精神而存在的东西终究是空中楼阁。在没有物质基础支撑的情况下,不知道何时便会轰然倒塌。
谈恋爱?哪里有多背两页星论来得实在!
天山上都是聪明人,他们小心翼翼地防备着他人的窥视,只顾着追求自己的星辰道义。若是没有“临渊救世”的准则存在,他们甚至连人间众生的生死命运都懒得管。
方未寒问道:“师姐在天山上,有朋友吗?”
少女的声音微微凝滞:“……没有。”
也许是和方未寒的关系熟络了许多,温折雪倒也罕见地多解释了一句:
“镜天身负因果,友朋之众,或反为累也。”
“可师姐和她们终究不一样,不是吗?”
方未寒直直地看着她,只觉得有些心疼。
自己见过两个温折雪,一个温折雪疯狂而冷漠,另一个温折雪沉默而孤独。就像是月亮的明暗两面。
无论阴晴圆缺,终究寒冷若坚冰。
“并不是所有人都害怕因果的。”
“师姐觉得,把师弟当做朋友,如何呢?”
温折雪看着他的瞳孔,看着他瞳孔中坚定的热忱,只觉得心底那最柔软的地方被悄然拨动。
“你不是朋友。”
少女轻轻抿着嘴唇,固执地说。
“你是师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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