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当牛做马
冯蕴在花溪村的事情，任汝德门儿清，没有哪一样不知情……
因此他听完大为震惊。
那么多商贩来找她合作，一个都没有谈拢，他以为冯蕴是为了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
不料，竟是因为不信任他人？
任汝德心下存疑，嘴上只是打着哈哈。
“里正娘子，明年你家种稻子育苗，也教教我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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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阳漪眼睛亮了起来。
她本是奔着试验的目的，而且村里人的收割时间迟，只怕赶不上季节，她便没有说这事。
濮阳漪一提，冯蕴突然觉得，她该为兄长想着点。
冯蕴失笑，摇摇头，“那我还不敢。南齐有盟约，但纷争不少，邺城更是实打实的死敌，我要是过去，还不被人剁成肉泥？”
紧接着，就有人谈到更为实际的问题。
“娘子的煤球可是抢手货，这么好的买卖，只要娘子肯点个头，天下商贩莫不争相来买，何须我一个中间人插手？”
便有人问：“留这么高是有何用途？”
在熙丰和兴和两朝，长公主府一门显贵，这二位也是天之骄子，走到哪里都得让人礼让三分。
“西京朝廷所辖之地，倒是好说，煤球卖到哪里也不愁销路，更不怕官府出面为难。但要是卖到南边和邺城，可就不好说了。”
再看一眼，俨然是丹阳郡王濮阳纵。
所以，濮阳漪看到旁边两侧都是荒地，有点着急，当着兄长的面，还小声问冯蕴。
无数的问题，冯蕴也不知答哪一个。
冯蕴撑伞走过去，大老远就有人招呼。
任汝德道：“娘子的意思……任某还是不太明白？”
她说着，捡起地上的一根稻草，示意众人来看。
因昨年大雪耽误了农时，冯蕴特地烧了温室来育。
他原本就没有做什么，只是跟元铿一道上山，谁知会闹得天下皆知，还被人盛传他伙同清河郡侯，宣平侯之子曲封调戏冯蕴……
于是，只有她家赶上了种植期，及时将选种后的秧苗下田，蝗灾的时候，她家的田里鸭子又是最多的，受灾情况稍好，稻子收上来，她家的收成能比普通人家足足多出两倍……
杨什长甚至亲眼到她庄子的育苗房里看过，但也没有照着执行。
冯蕴拱手笑道：“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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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试的锣声敲响的时候，冯蕴就离开了村学。
“里正娘子，丰收咧。”
“稻子割一茬便没了，哪里还能再生？”
他那口气，一直未消。
但仍有少数人，因为得不到好处，就开始生出埋怨。
“任先生放心，事成之后，我不会亏待你。”
妹妹没有半点矜持，他看得忍无可忍。
好在，濮阳漪不在意这些。
泼天的冤枉。
“见过平原县君，见过丹阳郡王。”
平原县君在冯蕴手上买的高价地，早就已经动工。
“蕴娘蕴娘，你可曾去看过我的房子？”
“里正娘子，他们说这个月村学的考生，奖金又要提高，是也不是？”
她早就已经发现，阿母书里所写的东西，大多都超越了这个时代，在此之前，她也闻所未闻再生稻的事。
冯蕴当时卖这块高价地，可是说好的，旁边是留给温行溯的宅地，但温行溯单身一人，全然没有要修房造屋的想法，这事便拖了下来。
又做人情又得利，何乐而不为？
任汝德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眼看众人好奇，她寻思一下，借着机会将再生稻的事情，讲解了一下。
<div class="contentadv"> “稻子收割的时候，不要伤着稻桩，留足至少九寸的矮桩，再施肥保水，矮桩侧芽就会分蘖，一个月左右即可以抽出穗子，两月便可成熟，到十月，就能再收一季稻子了。”
冯蕴朝他行了一礼，压低声音道：“我是想请任先生帮忙，找一个稳妥的人，定一条稳妥的路子，不会被李氏父女为难……”
任汝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是冯蕴专门留的再生稻。
“给我建房的工匠，手艺好，动作快，我看很是合适，回头我便把人叫来，工钱什么的，他们都很好说话的。”
冯蕴微微一笑，“我正在帮他选期呢，等看好了日子，就要动工了。”
“咳！”濮阳纵轻咳，出声提醒。
私底下，大家都说往后里正娘子说什么，他们就怎么做，她怎么干农活，他们就跟着她干……
只是笑着走过去，随意寒暄。
冯蕴微微一笑，“大家静待我家的再生稻收成，明年再决定要不要效仿……”
“里正娘子不是玩笑吗？”
任汝德得到的消息，却刚好相反。
但他终归是要成家的，南齐回不去了，他得在安渡有个家。
冯蕴饮了口茶，微微一笑。
“任先生有所不知。”
长公主仍然尊贵，仍然是皇室一脉的主心骨，但权势已大不如前。
育种的时候，她其实让什长和伍长挨家挨户都通知过的。
一一四.四一.八一.二四二
“为何我家不能？”
可阿母也不知怎的，不帮他出气就算了，身上的伤刚好一点，居然让他跟着濮阳漪到花溪村走动，还要让他来帮冯蕴做事……
这分明就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
明年？
可世道变了。
“再收一季？”
任汝德惊讶极了。
冯蕴心底存疑，脸上却不显半分，待到濮阳漪喜滋滋走近，这才略施一礼。
看到冯蕴就上赶着亲近，浑然不管别的。
“你们拿我家的稻子回去比较一下，我家的稻珠要肥实高壮许多。前期养好了苗，才能为再生积蓄力量。否则，就算留桩再生分蘖，也难有收成……”
不是宅子，是家。
至少明面上，来花溪找冯蕴接洽的商贩，没有一个来自邺城。
“只怕此事……不太好办？”
大路上，两旁种着花树，庄稼地里全是人，走在路上，仿佛也能闻到稻子的香气。
大兄那样忙碌，没有时间张罗。
看着那粒粒饱满的稻子，村里人早就后悔了。
从那天起，他的名声就毁了。
煤球产自花溪，在邺城销售的人，如果和李氏朝廷没有过硬的关系，煤球生意是做不动的……
众人脸上都流露出失望的情绪。
可他怎么来花溪村？
此时的田坎上，有村民在围观。
虽然他们不太相信稻子可以再生，但里正娘子家这么做了，要是真的可以收二季稻，那他们岂不是吃大亏了？
少收一季。
敛眉捋须，一副为难的表情。
“我家收得早，就留得高一些。”
灾荒年间，粮食是一家老小的嚼头，是一家人的命。
“里正娘子，为何你田里的稻桩留这样高？桩子太高，不利于还田呢……”
“要是里正娘子早说稻子再生，我家也早点下田，早点收割……”
看来这纨绔的伤养好了，又可以出来游走了。
但是……
大多数人都能理解，毕竟苗情不同，也不可能完全效仿里正娘子。
只是缺少一根线，又看谁来牵这根线……
“娘子有心，那任某……试试看？”
冯蕴道：“因我下苗早，收割早，且前期已有准备，重施基肥……”
可这个濮阳漪，正事不说，一开口就是找男人的事，惹出他一肚子的火，发不出来，脸色格外难看。
冯蕴笑了一下。
听到这个，就有人不乐意了。
“里正娘子，大王去秀峰山剿匪了吗？”
“温将军的宅子，何时动工？”
刚准备去地里采一把野苋菜，就看到濮阳漪带着一个少年公子模样的男人走过来。
她不多说什么，朝众人颔首而笑，离开了稻田。
双方都觉得对方不想跟自己做生意，都想找中间人出面周旋……
邺城缺石墨，比南齐更急着采购石墨，也比南齐更想购买过冬的煤球……
村人的脸上满是震惊。
人群里小小的议论声，冯蕴听不见。
却可以猜测，总会有人心生怨言。
任汝德瞥她一眼，讷讷笑应。
朴实的愿望都建立在当初的不信任上。
冯蕴双眼微阖，漂亮的眼睫轻轻眨动一下，却是久久没有下文，直到发出一声叹息。
冯蕴没有专程去看过，但每日进进出出，常常看到那边的热闹。青砖碧瓦绿树娇花，一车车地往新房那边拉过去，进度十分快，好几日以前，就看到房屋在上梁……
“对啊。不过能不能再生尚无定数，还是看看再说吧。”
因为冯蕴用了温室育苗，没有耽误种植期，她家的稻子是村里最先成熟的，因此也最先收割。
“我听娘子的意思，是要自己去南齐和邺城做营生？”
上次在小界丘挨的那一顿打，痛的不仅是濮阳纵的身子，还是他的脸。
他打岔，成功转移了冯蕴和濮阳漪的注意力。
“对了，差点把我二哥忘了。”濮阳漪笑盈盈地挽着冯蕴的胳膊，一副跟她很是要好的模样。
“阿蕴，我阿母让我把二哥丢到花溪村来赎罪，你不要客气，尽管使唤他，怎么好使，就怎么使，当牛做马都使得，务必出了那口气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