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州今日全城戒严。城门处负责戒严的兵士比平日里多了一倍不止,所有道路全部净水泼街,街道两侧每隔几丈远便站着一名兵士,沿路所要经过的闹市区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让本地百姓无不咋舌,究竟是要迎接多大的官员才摆出这么一副如临大敌架势?
城门口,严州知县与一众大小官吏面容肃穆,衣着整洁站立着,眼神不时向远处张望不已,都在静静等待着。
官道从城门延伸出去向着远处蜿蜒盘旋,像一条土黄色的巨蟒盘卧在大地上。
地平线尽头,远远地升起一片烟尘。随着一阵阵马蹄声响起,不一会在众人的视线中出现了一群披甲骑士。
待得骑士走得近了些,众人才看得仔细。骑士们个个身穿轻甲,腰悬佩刀,均是威武不凡之辈。约莫百十来人的骑士护卫着当中一驾马车徐徐而来,在气势上就已经让人们不由自主地低垂眼睑不敢直视。
“住!”
一道悠长且洪亮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骑士们纷纷勒马止步。齐刷刷的甲叶碰撞声响彻一片,瞬间后便齐齐消失。骑士的动作整齐划一,令行静止下俨然成为了一个整体。
“开!”
随着声音的再次响起,骑士们将马头拨向两边,中间分开一条笔直的通道。尽头处一驾由双马拉动的马车缓缓驶来,在一众官员面前停下后帘子从外面被车夫掀开,露出其中正襟危坐的一名雍容中年人。
中年人对外面等候的众人露出一丝柔和的微笑,随后起身走下马车。车夫连忙躬身跪地充当起下马石供中年人踩踏。
“诸位太客气了,某家当不起啊。赫赫”
阴柔的声音在众人耳畔响起。虽然眼睛看到他在笑,可是语气里的阴冷似乎天生便存在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一众官员连忙躬身拜道“下官等恭迎安大人!”
动作之整齐、声音之洪亮仿佛此前排练好似的,这才让中年男子露出满意神色点点头“诸位不必多礼,随某家一起进城吧。”说完也不待众人起身便重新踩着车夫的背脊上了马车,坐下后轻轻说了句“走。”
马车旁一直侍立的骑士队长在中年男子声音还未落下之时便同时大声唱喝“行!”
霎时间马蹄声起,众骑士目不斜视在众人恭敬弯腰下径直从城门鱼贯而入,对于城中不许骑马的规矩视若无睹,笔直地朝着知府衙门行去。
马车里坐着的正是方正等人一直苦苦等待的皇宫采办官安旭,安大人!
安旭是一名宦官,自小便被送入宫中切掉小鸟当了阉人。也不知是这么多年受到太多委屈还是因为身体的残缺而导致了他性格的扭曲,每次出行明知不会有任何安全问题,却还是选择带上大量的军士来保护他。以至于每次到达一处目的地便会大张旗鼓,弄得人尽皆知。
这些年仗着圣上的恩宠让他得到了这份采办的差事,经常来往于京城和地方之间,把各地的稀罕物带到宫中供皇上赏玩,一来二去的也就在全国各地混出了响当当的名声——安财神。
众所周知,民间习俗拜财神的流程便是要在供桌前摆放一些时令瓜果以及上供一些金银珠宝之类的贡品,才能换得财神在来年保佑全家财源广进、大发特发。
而安财神的名字也是这么来的。只要各地官府在他负责采办期间能满足其胃口,那么等回到京城便会在圣上面前对此地官员大加赞赏,吹捧得无以复加。再加上安旭此人甚会察言观色,常在皇帝心情极佳的时候适当的说出一些恭维话,哄得皇帝高兴之下便对这些官员大加赏赐,通常都是升官加上发财一起降临在官员的头上。久而久之便有人给他取了一个安财神的外号。
不过拜财神也要看诚不诚心,若是遇到一些穷苦官员,自己的温饱都还没解决呢,哪有余钱来孝敬他?
对于这种不识时务的官员,安财神会选择暂时隐忍,待得回京之后暗地里查访一下此人的背景是否强硬,若是招惹不起便主动送上不菲钱财示好。若是没有任何背景的就惨了,运气好点的基本上都是贬官流放,运气不好的则直接老死在牢狱中。
也不枉这么多年在皇宫中苦苦打熬,练就了一身的本事。安旭为人圆滑,擅于趋炎附势,且处事手段极其老辣。不然怎么会从万千宦官中脱颖而出赢得这么一个肥得流油的差事?
要说安旭如此肆无忌惮难道不会引起一些不满之人弹劾吗?答案是肯定的,弹劾他的人多了去了,双手双脚加起来都不一定数得过来。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旧活蹦乱跳地在众人眼前晃悠,反观那些弹劾他的人,均没落得一个好下场,不是秋后问斩便是满门灭族。究其原因全因其身后之人乃是手眼通天之辈才能保得他数年来一直逍遥快活。
安旭进城后便直接住进了知府衙门,把个知府大人硬生生给赶出家门却敢怒不敢言,还得陪着笑脸不停点头哈腰询问是否还需要点什么?
曾经有个县令在安旭霸占县衙后愤愤不平,阴阳怪气地问他是不是还要找几个青楼姑娘前来侍寝。结果等到安财神回京后的第二天,县令便接到宫里传下了圣旨,命令他即刻挥刀自宫进京伺候皇帝。
县令一家又惊又怒,可圣旨已下,总不能抗旨不遵吧?那可是要灭族的大罪啊。
无奈之下也只能含泪写下一纸休书,拜别娇妻与父母后哭哭啼啼地自己割了,还没等进京呢,另一道圣旨又下来说皇上体谅县令的辛苦,前面只不过开个玩笑而已,你还是老老实实当你的县令,替大秦治理好一方百姓即可。
县令当场便气的吐血三升而亡。而他家中父母也因为此事太过悲伤一病不起,没多久便撒手西去,只剩下幼小孩童孤苦无依。但没过多久,县令的儿子便无故失踪。有与县令相熟的官员曾偷偷传出消息说进京面圣之时曾见到一年幼宦官,与那失踪的孩子长相颇为相似。
更有传言说县令当初的娇妻也被发现在京城某个青楼中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整日里以泪洗面还不得不强作笑脸迎接一个又一个的恩客
一个个关于安财神的传言流传了出去,让人感觉毛骨悚然的同时对他更加敬若神明,丝毫不敢得罪,生怕自己便是下一个受害者。毕竟县令的前车之鉴摆在眼前,家破人亡后连休掉的妻子以及幼小的孩童都不放过,可见其手段之狠辣!
方正等人在安旭入城后第一时间便得知了这个消息,与此同时得知的便是他的为人喜好以及其行事风格。
一桩桩一件件的惨案让方正等人不由咋舌不已,没想到区区一个采办司的宦官便如此肆无忌惮地操控他人的生杀大权,岂不是当皇帝不存在?而且随随便便就能让皇帝颁下圣旨,难道京城里那张龙椅是他的不成?
“啧啧,这个安财神真是不得了,了不得啊。”方正面带讥讽感叹道。
“哼,这种人早就该死一千次一万次了。真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还那么信任他?如果我是皇帝”王晓气愤吼叫不已,没有丝毫顾忌地说出很是大逆不道的言论。
“王兄慎言!”方正连忙出言打断“此地虽说没有外人,但难保有人跟你作对,到时候坏了王兄的性命岂不冤枉至极?”
“呵呵,无妨。”肖灵儿脸色也不好看,对于安旭这个宦官她也没有丝毫好感道“这种人就该下十八层地狱,受尽那万般折磨而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最好来世投胎转世成一头猪,被人杀掉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才好!”
方正打了个哆嗦,这个女人看起来文文静静,没想到心思也如此歹毒。让人受一辈子苦就算了,还把下辈子也预定了,简直是丧心病狂啊!
忽然,方正一愣,猛然间想起刚才肖灵儿一脸淡然说了句无妨,听那语气丝毫不在乎王晓对皇帝的不敬,反而表现出一副大度模样摆摆手,就仿佛她自己被谁骂了一句脏话,然后摆摆手说哎呀,没事没事,不就是骂一句吗?没什么大不了,这次原谅你了之类的大度表现。
如此反常的言论怎么可能从一个普通百姓嘴里说出来?而且一旁的肖文杰也没有丝毫异样,似乎他姐说出这番话天经地义。这样看来,这两人绝对不是寻常人家的儿女。要么是皇家贵胄出来的世子公主,要么
方正不敢再想下去了。因为赵顺的关系让他对皇家贵胄很是不感冒,如果这两人当真是皇家的人,那还是敬而远之的好。如果他们是另一方的人,那就更要撇清关系了。别等到以后皇帝秋后算账再牵扯出他来,到时候可就说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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