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蕴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去,她怔怔地看着殷稷:“你叫我什么”
“悦嫔啊,”殷稷低下头,动作极轻地在她颈侧落下一吻,声音柔和又缱绻:“你不喜欢朕这么叫你吗那朕喊你宝宝,可好”
谢蕴张了张嘴,她想让殷稷看清楚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声音却仿佛离她而去,她张嘴许久都没能发出一个音节,挣扎和抗拒也都消停了下来,仿佛再也没了力气。
殷稷原来把她当成了萧宝宝,怪不得刚才是那副态度,怪不得会让她误会他在哄自己
不,不是误会,他真的在哄,只是哄的不是她,而是另一个不在这里的人。
她茫然地看着床顶,心里一片混沌,却清楚的听见什么东西碎了,那是一直以来她自欺欺人的谎言。
她以为她和殷稷之间还是有情分的,虽然她绝口不提,虽然她不敢承认,可她心里一直是这么笃定的。
不管是殷稷口出恶言逼迫她的时候,还是他为了萧宝宝伤害她的时候,她心里再痛苦再委屈,也总觉得他们之间是不一样的。
他说那些话只是因为他在气恼当初的悔婚而已。
可当“宝宝”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
外头更鼓声响起,她愣愣回神,这才察觉脸颊是湿的,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淌下来,她有些茫然,怎么会掉眼泪呢明明她并不想哭的
更鼓一连响过三遍,谢蕴抬手慢慢擦干净了脸颊,然后撑着床榻坐起来,是该走了,离开这座龙床。
也离开这个她自欺欺人了很久的谎言。
一双手却忽然搂住了她的腰,温柔又强硬地将她拽回了被子里,然后一个温热的胸膛贴了上来。
“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
殷稷含糊开口,他自然而然地留了人过夜,再不见面对她时的苛刻。
这个怀抱也温暖又宽厚,被他这么环着,仿佛连被子都不需要了,可这个怀抱不是给她的,这份纵容和宠溺也不是给她的。
她只是一个鸠占鹊巢的不速之客
谢蕴合上眼睛,明明这对比如此鲜明,如此刺目,可她那颗跳动的心脏却麻木的没了感觉。
不闷,不涩,不疼。
大约是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连在意的资格都没有了。
殷稷,你总说主奴,总说身份,那以后我就只把你当主子,我会把那个还爱着你的谢蕴,永远埋葬
更鼓声再次响起,已经四更天了,真的该走了。
她轻轻掰开殷稷的手下了地,衣裳已经被撕破了,她细心地打理好穿在了身上,还拿外袍遮了遮,连带那些被殷稷撕碎的布条都捡了起来,揣进袖子里带走了。
可就算如此,她也仍旧算不上体面。
以往这幅样子,她是绝对不会出现在人前的,哪怕是夜里也一样,可现在她心里却是一片漠然。
曾经看重的那些尊严,骄傲,忽然间都不值一提了,其实她早就该明白的,不管曾经怎么样,她现在只是个宫婢而已,她总想告诉旁人她还是不一样的,可其实没有区别。
连殷稷都觉得没有区别。
是她自己放不下,是她自己在端着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她推门走了出去,月色如水,天亮后应该会是个好天气。
蔡添喜正守在门外,看她出来连忙殷勤地迎了上来,动作干脆利落,显然之前说的扭了腰是假的。
谢蕴并没有拆穿,客气疏离地问了好。
蔡添喜满脸堆笑,这个时辰才出来,可想而知在里头干了什么。
再打量一眼谢蕴,她身上也没了之前那肉眼可见的拧巴,想来是殷稷把误会解开,两人重归于好了。
他由衷的高兴:“真是辛苦姑娘了,皇上难得醉酒,咱们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蕴浅浅一笑:“伺候主子是做奴婢的本分,何谈辛苦。”
蔡添喜下意识想称赞谢蕴这话说得好,可话到嘴边却是一愣,这可是谢蕴,她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呢
他不自觉看了过去,眼神里满是探究。
谢蕴仿佛并没有察觉:“皇上已经睡了,公公回去歇着吧,明日按时来伺候就好。”
蔡添喜回了神,连忙答应了一声,眼见谢蕴走远,目光却怎么都收不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察言观色久了,生出了些毛病,他总觉得今天晚上的谢蕴有些古怪。
虽然那股闹别扭的样子是不见了,气质也平和得很,可这平和却很古怪,仿佛透着些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能琢磨着是自己想多了,摇摇头就打算回去睡觉,冷不丁身后的门却开了。
他唬了一跳,扭头一看,却是殷稷出来了。
不是说人睡着了吗这怎么醒了
“皇上,可是有吩咐”
殷稷目光看向宫门口:“她人呢是不是又出去了哪个方向”
蔡添喜被问得愣住,片刻后才回神:“皇上是问谢蕴姑娘大晚上的她出去干什么呀回偏殿了,您瞧”
他说着一指,就这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偏殿里就亮起了灯烛,显然谢蕴真的回去了。
殷稷却沉默了。
蔡添喜不明所以:“皇上,怎么了”
殷稷神情复杂,眼底深处带着几分懊恼,他说错话了,在谢蕴安静下来,一句话没说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