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很快赶来, 为张茹芬检查了身体，经过一番检查后，他们确认张茹芬已经清醒过来，身体虽然还有些小问题, 但是却没有什么大碍, 最多再住院三五天观察观察情况, 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医生, 谢谢你们，真的太谢谢你们了，如果不是你们的话,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戚妄对医生再三表示了感谢, 并且试图送红包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不过最后还是被医生严词拒绝了。
收红包是不可能收红包的, 治病救人本就是他们的职责, 他们怎么会收病人家属的红包呢？
等到医生全都离开之后, 病房里面就只剩下了戚妄和张茹芬两个人，张茹芬还是有些混混沌沌的，总觉得眼下发生的这一切都好像是梦一样。
她是真的清醒过来了吗？她真的变回自己了？
张茹芬有些不太敢相信, 但是看着戚妄那张熟悉的面孔, 她又觉得, 自己可能真的是回来了。
别看她一直在那个虚假的世界里面保持着冷静，可心底深处始终是有些害怕的, 但是现在她重新回到正常世界里面, 张茹芬的心里面甭提多高兴了。
“宝儿啊，你能告诉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怎么会在医院里面住着？”
单看张茹芬的表情，是真的看不出她是那么一个偏执冷酷的人, 回到正常世界之后，她以最快地速度披上了自己那一层虚假的外衣，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柔弱可怜的女人。
不过已经看透她真面目的戚妄自然是不会被她所迷惑的。
不就是演戏么，这种飚演技的时候，他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发憷。
戚妄温声开口说道：“妈，那天晚上回去之后，你就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昏迷不醒，到现在为止，你已经昏迷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了，我真的很担心你醒不过来，不过好在你终于醒了，我这就能放心了。”
原来这段时间自己是昏迷过去了，那之前的那些事情应该就是她做的一场梦了。
想起梦境之中经历的那些事情，张茹芬的心情有些不太好，她抬头看向了整个人看着比过去憔悴许多的戚妄，心中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当她认为自己变成戚妄的时候，她便想尽一切办法逃离‘张茹芬’的控制，她可以冷血无情，可以对那个试图控制她的人不付出一丁点儿的感情，可是当她重新变成了张茹芬的时候，她又自动带入了自己的立场之中。
张茹芬觉得自己会昏迷不醒住院，会做那么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都是因为戚妄的缘故，如果不是那天晚上他不听自己的话，跟她争吵个不停，她也不会气晕了过去，之后的那一切都不会发生。
都是戚妄的错，都是他把自己害成这个样子的。
心中的怨气不断翻腾着，在梦境里的世界肆意惯了的张茹芬有些控制不住的情绪，眼见着戚妄因为她的心来而满脸欣喜的样子，张茹芬心中的怒火堆积的越来越多。
“宝儿啊，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恨我，你恨我毁灭了你的人生，恨我管你管得太严，明明我都是为了你好，你还是恨着我的。”
张茹芬突然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她用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戚妄，她的眼神平静无波，看不出她此时在想些什么。
戚妄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他的痛苦倏地睁大，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看着戚妄的脸上流露出的痛苦之色来，张茹芬的心中生出了一抹浓浓的快意来。
在那个奇怪梦境之中经历的一切也不是毫无用处，至少她对自己的儿子了解的更加透彻，她知道用什么方法能伤害到他，知道如何使用言语的力量来将他本来就千疮百孔的灵魂割裂成支离破碎的模样。
她没有后悔过自己的所作所为，但是她厌恶自己亲手养出的儿子是那么一个没有主见没有勇气的窝囊废。
张茹芬觉得，自己现在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摧毁戚妄的精神世界，将他彻彻底底地变成自己手中的傀儡。
“既然你怨恨着我这个母亲，你何必继续在我身边留下来？钝刀子割肉最是伤人，我不需要一个对我没有感情，反而憎恨我的儿子留在我的身边。”
戚妄试图解释，可是张茹芬却根本不听他的解释，她的嘴巴张开，发出了尖锐的嘶吼声，一边叫着一边让戚妄从这里滚出去。
“我不需要一个想要害死我的人留在我身边。”
“想离开你就给我滚，不要摆出这样假惺惺的样子来。”
“我这一辈子都是为了你，现在我没用了，你还想让我死，你给我滚出去！”
张茹芬快意地看着戚妄因为她的嘶吼责骂露出痛苦的神情来，与此同时，她的尖叫声却变得越来越高，她将手中的东西全都砸向了戚妄，嚎叫着让他从这里滚出去。
“好好好，你冷静一点，我这就走，我不会在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我这就走……”
说完这番话之后，戚妄便离开了病房，任由着张茹芬在里面尖叫撒泼。
戚妄知道，张茹芬也就只有在他面前会这么发疯，当他离开之后，张茹芬就会恢复成正常的模样，他又没有什么自虐倾向，怎么可能会任由着张茹芬对他谩骂发狂？
戚妄给张茹芬选的是单独的病房，这一层住着的，基本都是条件还不错的病人，因为是独立病房的缘故，倒是不像是多人病房一样乱糟糟的，在加上医院病房的隔音效果并不算好，张茹芬的嘶吼尖叫发狂全都被旁人听了去。
等到戚妄从病房里出来后，有其他陪护的病人家属看到他，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同情之色来。
“戚老师，你真的是太辛苦了。”
跟戚妄说话的人是住在隔壁病房的病人家属，他也是个老师，这两个月来两人已经混熟了，李霄文刚刚是来给自己父亲送饭的，结果路过张茹芬病房门外的时候，就听见她那撕心裂肺地嚎叫声。
这段时间来戚妄的辛苦李霄文全都看在眼中，甚至为了照顾自己的母亲，他连老师这个铁饭碗的工作都辞退了，专心致志地在医院里面照顾她。
人家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戚妄对他的母亲那可是孝顺有加，结果她醒过来又是怎么对戚妄的？
李霄文并不清楚病房里发生的事情，但是仅凭着张茹芬的那些尖叫嚎哭声，就知道她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戚妄苦笑着说道：“我妈就是这个样子，她现在大病初愈，会发些脾气也是正常的，更何况她说的其实也对，是我没有照顾好她，才让她受这么多罪的，她这么怪我也是正常的。”
李霄文见状，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戚妄，最后他抬起手拍了拍戚妄的肩膀，轻声说道：“兴许真的是病糊涂了，不过她应该也不是故意的，等两天她身体好了，也许就不会像是现在这样了。”
戚妄点了点头，只是脸上的低落之色怎么都遮掩不住：“我去打饭了，医生说我妈妈现在可以进食了，我去给她买些粥回来。”
张茹芬都这么折腾他了，结果戚妄还不忘记给张茹芬买粥吃，这么孝顺的孩子去哪儿找？张茹芬这么作，也真不怕寒了戚妄心。
这时候这事儿本来就是戚妄的家事儿，李霄文和戚妄也不算是很熟悉，他也不好多插口说些什么，只是说了两句安抚他的话后，便拎着饭盒进了隔壁的病房里面。
李霄文将饭盒摆在一旁的桌子上，又将自己的父亲给扶了起来，等他吃饭的时候，李霄文没忍住，把戚妄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爸，戚老师可真惨，那么孝顺的一个人，结果却摊上那样的一个妈，你刚刚是没有听见他妈妈发疯时候骂的那些话，口口声声都是戚老师要逼死她，戚老师可太惨了。”
李霄文的父亲名叫李昌德，他喝了一口汤之后，顺口问道：“戚老师？就是隔壁病房的那个，你经常说的，在鲁阳中学做老师的那个？”
李霄文点了点头说道：“就是他，他实在是太惨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妈妈呢？”
眼见着自己的儿子感慨个不停，李昌德说道：“你还是见识少了，这世界上像是她这样的人可一点儿都不少，当父母的又不用考试，你以为谁都能做个好父母吗？”
李霄文点了点头说道：“我自然是知道的，我只是觉得可惜，戚老师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为了照顾自己的母亲，他都辞了老师的工作，这孝心是一等一的，如果他妈妈是个值得孝顺的也就算了，可是他妈妈偏偏是这么个人，他真的是太惨了。”
李昌德也是个老师，不过他已经退休了，这一段时间做了个大手术，在医院里住了挺长时间了，他刚退休不久，还是挺爱说教的，正好趁着这件事情，他便开始给自己的儿子讲将人生道理。
“霄文啊，说起这个来，可得好好说道说道了，古话常说，百善孝为先，但是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你就算是孝顺，也不能愚孝，毕竟父母也是人，并不是全都是对的，你若是全都顺着他们，哪怕知道他们不对，也要委屈自己去顺从，那就不叫孝顺了。”
“我跟你说过的，当年我教过一个学生，他的成绩很好，完全可以上青木大学的，结果后来他妈妈改了他的高考志愿，说不想他到离家那么远的地方上学，那个学生最后还是妥协了，上了青州市一个不入流的师范大学。”
李昌德每每想到这个学生，就觉得十分惋惜，那真的是一个十分聪明的孩子，学习也非常刻苦，当年他虽然不是省状元，但却是青州市的第一名，如果不是因为被改了志愿，他是妥妥可以上青木大学的。
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他们高中不够格，没有保守名额的话，以那个学生的成绩，是妥妥可以保送到青木大学的。
那个时候李昌德也劝说过让那个学生复读，以他的聪明，第二年也绝对可以考上青木大学的。
但是那个孩子却拒绝了他。
李昌德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孩子对他说过的话。
那个时候他因为知道上不了青木大学，哭得眼睛都肿了，可是在自己去找他的时候，他却又告诉李昌德：“老师，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我妈妈就只有我一个人了，她离不开我的，我要留在青州市陪她。”
李昌德想要去劝说他的母亲，想让她不要害了这个孩子，他明明可以有大好的前途，以他的才华，绝对可以闯出一片天地来的。
但是那个孩子的母亲却对他说：“这都是那孩子自己的决定，他愿意陪着我，那就尊重孩子的意愿吧。”
她并不在意自己孩子的前途，只是想要把他留在自己的身边，李昌德怎么劝都没有用，最后只能放弃了。
每次想到那个天才学生，李昌德的心里面就百般不是滋味，他觉得那个孩子孝顺在意的母亲，可能并没有他所想的那么爱自己的孩子。
现在听到儿子说了隔壁病房的事情，又听到那个被母亲挟制的是个姓戚的老师，他这心里面便十分感慨，话也不免多了许多。
“说起来，当年那个孩子也姓戚……”
李霄文愣了愣，随即苦笑了起来，随口说道：“该不会那么巧吧？这两个倒霉催的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这么想着，李霄文便问了一句：“爸，你当年说的那个天才是谁啊？这事儿你都跟我说过好几次了，但是一直都没跟我说过他的名字，他叫什么？”
这都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当年他虽然答应过要保密，不把这事儿说出去，但是现在问的人是自己的儿子，倒是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
“那孩子叫戚妄……”
听到自己父亲的话之后，李霄文猛地瞪大了眼睛，他呆呆地看着李昌德，讷讷地开口说道：“该不会真的这么巧吧？”
住在他们隔壁的那个戚老师，名字也叫戚妄。
李霄文把这事儿说出来后，父子两人面面相觑，总觉得一切可能没这么巧，可是仔细想想，却又觉得一切真就有这么个可能。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李昌德说道：“等下戚老师回来了，你请他过来，让我看一看。”
他不希望自己曾经的天才学生变得这么凄惨，可是又觉得，以他的孝顺，这还真的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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