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忘愣愣地看着他,多么奇怪的事啊。
俞厌舟深爱着姜喜晨,可在姜喜晨的嘴里,他是那样一个糟糕透顶的形象。
俞厌舟抢了顾望辞的爱人,可在顾望辞的口中,他对他却又全无恨意,甚至是一个相对正面的形象。
顾望辞就像是明白姜忘心中所想一样,喟叹地抿了口茶,说:
“无论你妈妈说了什么,你也不要把自己的出生想的太过不堪,对于当年那座岛上的事情,我曾经也以为这对你妈妈而言是很大的伤害,所以在把她救回来后,我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面对她所有的崩溃,陪她一起接受心理治疗。”
“可是这些都没用上,小忘,你妈妈刚被救出来,就主动告知我她有了你,并且她满心都在期待着你的出生,而且很快就恢复了精神振作,所有的生活表现,都跟一个正常人一样,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创伤障碍痕迹。”
换句话说,如果姜喜晨真的半点都接受不了俞厌舟,那么她因为他而怀上的孩子,在那座岛上发生的事情,都将会成为她永恒无法释怀的污点和阴影。
可姜喜晨的反应不是这样的,她非常顺利地接受了这一切,她口口声声厌恶着俞厌舟,可她却深爱着他们的孩子,并对他十分的在意和疼惜。
倘若真如她自己所说,在她眼中,那段过去是那样难堪痛苦的存在,她又怎能在面对时刻提醒她那段过去的姜忘时,从没有
过负面情绪,全无半点怨怼?
女人有的时候,总是会口是心非的,心里想着的是一回事,嘴上说的又是另一回事。有时候,她甚至不愿意去往心里细想。可她骗得了所有人,甚至能欺骗她自己,但行动是骗不了人的。
她做出来的事,才是真正的事实。
一个人口口声声说爱你,却叫你伤痕累累,受尽委屈。
那他不一定是爱。
就算是爱,也是爱的很廉价。
但如果另一个人口口声声不爱,却没做过任何对你不利的事,甚至为他孕育一个孩子,还呵护有加的抚养长大。
那她也必然不止是不爱。
姜喜晨要真是恨极了俞厌舟,那为什么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想过对他报复?
她明明不是一个善良的女人,睚眦必报才是她的天性。
无论是谁,只要伤害了她,但凡让姜喜晨抓住一点机会,都必然会毫不犹豫地报复回去。
可唯独俞厌舟,唯独他,姜喜晨没有动过再追究的念头。
她只是消极的,像是把他给遗忘了,当他没有存在过。
这些东西,姜喜晨自己是不会承认的。
如果让她表达,她能找出千万句反驳的话。
可在旁观者的眼中,至少在身为她丈夫的顾望辞眼中,姜喜晨对俞厌舟,还是很特殊的。
顾望辞能看破,却从不嫉妒,因为姜喜晨连她自己都能骗,她坚持不把俞厌舟放在选项里。
顾望辞作为既得利益者,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又何必
拿俞厌舟当成对手?
顾望辞最后淡淡道:
“俞厌舟跟你母亲,两个就是都太骄傲了,他们都不怎么会爱人。”
许久许久之前,俞厌舟濒死,姜忘问姜喜晨如何评价俞厌舟。
姜喜晨说,他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就是不怎么会爱人。
时隔多年,姜忘坐在顾望辞的对面,两人喝着俞厌舟当年最喜欢的茶,聊着那些逝去的过往。
顾望辞以旁观者的身份,淡淡扔出一句,他们都不怎么会爱人。
时间和空间,在刹那之间似乎裂开了一个缝隙。
少年晦涩复杂的情感,跟如今已为人父的成年男人的情感一起掉进去,复杂地融合,交汇在一处。
姜忘落泪,一如当日山顶,无助的少年。
许久,才站起身,朝着顾望辞深深鞠躬。
“谢谢您,爸。”
如果顾望辞不开导,他大概一生都过不去自己出身这个坎儿。
会永远活在对自我的质疑和批判中。
顾望辞示意姜忘起身,看着他眼中重新焕发出的温和的光,顾望辞淡淡地笑着。
那以后,姜忘对家里就变得格外殷勤。
隔三差五地就要往家中送礼物。
古董、字画、珠宝、首饰,凡是他觉得家里人会喜欢的,就都送。
顾临风有次回家打开杂物室,发现里面一屋子明清的花瓶,脸色变得一言难尽。
“够了啊,哥,你这样显得我跟姐特不孝顺。”
姜忘带着关应雪和孩子,一家三口都在这,面对顾临风的找茬,他温
和地笑着。
“那你们就也孝顺一点,我又没拦着你们。”
作为全家之中,赚钱最少,又碍于被人盯着,无法光明正大花钱的顾临风,当时就悲愤了。
“姐,你说句话啊!”
姜云端已经怀孕五个月,懒洋洋地窝在沙发上端着柠檬茶,散漫地看着电视。
“问我做什么,这房子里所有的地毯、香薰蜡烛都是我换的,妈妈每年冬天都开心地说好几次爱我。”
没办法花大钱买东西,也没有姐姐细心,照顾到母亲怕冷这一点的顾临风:“……”
在外面也是手底下一队人,叱咤风云的男人,这会儿憋屈地蹲在角落缩成一团,委屈地像个小土豆。
别墅外,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
一辆车驶过来。
顾望辞先下车,而后撑起一把大伞。
姜喜晨在他的接应下才慢慢下了车。
她把手递交在他手中,两人便十指紧扣着朝家里走。
雪花鹅毛似的飘着,一会儿就盖满了一整个伞。
姜喜晨忽然俏皮的指着伞顶说:
“顾望辞,我们一起共白首咯。”
顾望辞抬头看了眼,也笑了。
紧了紧搂着她的力道:
“日子还长着呢。”
两人说笑着,进了别墅客厅。
孩子们便立刻站了起来,主动迎上去。
收伞的收伞,拿外套的拿外套,递拖鞋的递拖鞋。
姜喜晨忽然道:“端端,你怀着孩子不要弯腰,鞋子扔地上吧,我们自己换。”
顾望辞极其自然地把拖鞋从姜云端手上接过,
半蹲下身给姜喜晨穿上。
两人整理好又往里走,顾望辞说:“付斯礼呢?”
姜云端撇唇:“谁管他,爱去哪去哪,大不了我找个小的。”
她这会儿正跟付斯礼闹着别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