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喜晨领着姜云端回到云海市时,姜忘也已经被顾望辞带回了家。
父子两个约定,对于俞厌舟的事闭口不提。
而姜忘曾被绑架的事,也在顾望辞的要求下,从顾临风那封了口。
三父子都选择了不告诉姜喜晨这件事,以免她担心。
但自此以后,姜忘却多出了一位忘年交的朋友。
顾临风常发现哥哥神神秘秘的跟人打电话,欢快地聊着什么,每当有人靠近,就谨慎地捂着手表离开。
对此他很困惑,问了一回,却被含糊的敷衍过去。
俞厌舟早年去国外时,曾经生过一场大病,那场病几乎拖垮了他的身体,养了两年才养好。
在他四十九岁的时候,已经被手术控制住的病情却又一次复发了,医生建议他留院治疗,尽快准备再次手术。
他却拒绝了医生的要求,不顾所有人的劝阻,坚持回到了国内。
以国内当时的医疗环境,根本无法给他进行手术。
他这样,几乎等同是把自己的一条命给放弃了。
姜忘在病房看到他时,几乎无法相信,之前那个每次见面都威风赫赫,霸气沉稳的俞叔叔,会变成眼前这个苍白、虚弱的样子。
他几乎刚进病房就红了眼圈:
“俞叔叔……”
俞厌舟撑着力气从病床上坐起身,哪怕饱受病痛折磨,微笑时的样子,却也在尽力宽慰着人。
“别难过,我没什么事。”
说着,他却偏头剧烈地咳了起来。
姜忘赶紧过去拍着他
的背,希望他能舒适点。
俞厌舟握住他的手,示意他去一边坐下:
“这次回来的匆忙,没来得及给你带什么礼物。”
姜忘摇头道:“我不要礼物,我希望俞叔叔好好的。”
他从脖子上取下自幼就贴身携带的小玉佛,俞厌舟定定地看着他,看着少年把那枚佛牌拿在手中。
姜忘道:“这是我出生以后爸爸送给我的,它很灵验的,从小到大一直保护我,现在我把他转送给你,希望它保护你。”
俞厌舟的目光特别温柔,低咳着呢喃道:“你爸爸送给你的啊。”
姜忘点点头:“真的很有用的,俞叔叔,我帮你戴上……”
他说着就要站起身,俞厌舟手放在他肩膀,止住他的动作。
他用手指勾着那条金线,又重新戴回姜忘的身上。
而后用目光打量着他,细致而又温柔。
“既然是你爸爸留给你的,怎么能轻易送人,你该好好收着,自己收好。”
姜忘眼圈红红的说:“俞叔叔,我不希望你有事。”
俞厌舟淡淡的笑了下:
“只要是人就逃不过这一天的,我只不过是比别人都早了一点而已。”
顿了顿,看姜忘几乎要哭了,又转了话题。
“最近学校忙不忙,如果不忙,留在这陪我几天吧,跟我说说话。”
这孩子,从出生开始,就跟他聚少离多。
眼下他已经病危,如果再不相处,以后恐怕就没什么相处的机会了。
姜忘自然也明白俞厌舟的心事,红
着眼睛乖乖地点头。
俞厌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在最后的这一段时间,也没有浪费,看似普通聊天,实际却详细的打探出了姜忘的兴趣爱好,对未来的规划所在。
他甚至拿出自己现有的生意板块举例,让姜忘亲自参与到决策中去实践,与其说是聊天,不如说是教导,短短十天的相处,胜过姜忘纸上谈兵的前十七年。
第九天的时候,俞厌舟就已经很虚弱了,一整天几乎没吃东西,第十天的时候,却忽然又有了精神,叫了直升机把他跟姜忘送到山顶,两人等着看日落。
俞厌舟忽然说:“你从家里出来这么久,你妈妈都不担心你的吗?”
姜忘愣了下,道:“我每天都有跟爸爸报平安的,妈妈和他在一起,自然也会知道。”
俞厌舟说:“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吧。”
姜忘却不太想,十七岁的男孩子,已经算是叛逆了,没有那么黏妈妈。
俞厌舟咳了一阵儿,眼睛看着远处的天空,嗓音低低道:
“小忘,叔叔想听听你妈妈的声音。”
姜忘惊诧地看着他,心中翻涌出滔天巨浪。
虽然根据他爸爸不许他在妈妈面前提起俞厌舟的反应,以及她妈妈对这个过去的熟人绝口不提的状态,让长大后的他心中产生过一些猜想。
可此刻,俞厌舟生命的尽头,他亲口验证,还是让姜忘年幼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姜忘有些迟疑,假如俞叔叔跟他妈妈,真
的是他想到的那种关系,那他如果这样做,算不算是对他爸爸的一种背叛?
“俞叔叔……”
俞厌舟人生第一次向人低头,露出了哀求的神色。
“你就当跟她普通的通话,外放让我听听她的声音就好,我不会出声,不会打扰到她的。”
说着,他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倏然狼狈偏头,手帕上出现暗色的血渍。
姜忘顿时什么都不在想,拿出电话拨通了姜喜晨的号码。
“好好好,我打,俞叔叔,你等一下。”
姜喜晨那边接通的倒是很快,她给每个孩子都设置了不同的铃声,能轻易知道来电人是谁。
接电话时,声音惊讶极了:“小忘?你怎么会想到给我打电话?”
姜忘这孩子,一直是非常独立的,给他设置的专属铃声,几乎没在她手里响起来过。
姜喜晨声音传出的那一刻,姜忘看见身侧的俞厌舟姿势忽然变换,坐直了背脊,憔悴的面容,重新焕发出光彩,被病痛折磨的形销骨立的身形,竟然又隐隐有了些年轻时温柔优雅的影子。
他望向他手中的手机,眼中全是一眼可见的情深,哪怕姜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人,也为这样的眼神而动容,迟疑片刻,把手机递到了俞厌舟的手边。
俞厌舟颤着手握住,却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讲话,他并没有要开口跟姜喜晨对话的意思,姜忘开口时,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心酸。
“妈。”
姜喜晨声音越发疑
惑起来:“到底怎么啦,打了电话又不讲话?”
姜忘看着俞厌舟,男人神色温柔,注视着手机的眼神分外动人,仿佛透过冰冷的器械,看到了他爱人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