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喜晨面无表情的偏头看着窗外,行将就木的样子看得人心底发酸。
俞厌舟苦笑了一下:“在游轮上,你说你已经不恨我了,我真的以为你不恨我了,晨晨,我真的以为我们以后能好好的……”
姜喜晨实在受不了他没完没了喋喋不休的说,终于把目光往他身上偏了一个边角。
“如果换成你是我,遇见你这样的人,你会不恨吗?”
俞厌舟道:“那是因为我爱你!姜喜晨,你根本不懂……”
“你才是不懂!”姜喜晨厉声打断他:
“什么是爱?凭什么你眼里的爱就是对的,我想要的爱就是错的。”
“如果真的爱我,在你对我爸报完仇以后,就不会再用我的家人逼迫我。”
“如果真的爱我,就不会对我毫无信任,稍有疑心就肆意凌虐羞辱我。”
“如果真的爱我,也不会那么多权衡利弊,明知道我不好受,宁肯维护你的员工也不维护我。”
“如果真的爱我,那就应该处处为我考虑,我不愿意和你在一起,你就应该明白什么叫放手!”
“如果真的爱我,你就不会一次次对我的痛苦视而不见,俞厌舟,你确定你爱的真的是姜喜晨吗?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你爱的到底是我的容貌、身体、给你暖床的乐趣,还是真的爱我这个人啊?你真的有考虑过这些吗?就算我现在还睁着眼睛喘着气,难道我就没有活生生的被你杀死吗?”
姜喜晨
一开始还是小声的反驳,后来越讲情绪越激动,到最后泪水大颗大颗顺着眼睛往下落。
她被杀死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已经被杀死了。
现在的她,只有两条路,要么,彻底离开俞厌舟,让时间去治愈伤口,疗养着等待死而复生。
要么,就更彻底一点,让她现在这副身不由己的躯壳干脆也随着灵魂一起死掉算了。
俞厌舟在她的质问中同样红了眼睛:
“那是因为你是错的!姜喜晨,你的想法根本就是大错特错!”
“你父亲害了我们家那么多次,难道你要我为了一己私情,有仇不报?”
“你与别人暧昧不清,踪迹可疑,难道你让我视而不见,无动于衷?”
“你当面伤人,打伤我的员工,难道你让我装聋作哑,坐视不理?”
“你痛苦,难道我就不痛苦吗?姜喜晨,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我到底有多爱你!”
痛苦,又痛又苦,两人同样把这个词往自己身上放。
对姜喜晨来说,痛比苦多。
可对俞厌舟而言,他是苦比痛多。
她声声泣血,质问他不理解她的痛。
可他却甚至不能讲清楚一切真相,让她意识到他到底有多苦。
“爱我?凭什么你的想法就是对的,我想要的爱就只能是错?”姜喜晨失魂落魄的重复了一遍,泪水一连串的自脸上滑落:“我和你讲话,基本上是鸡同鸭讲,话不投机了,如果这就是你的爱,我
宁可杀掉现在这副灵魂已死的躯壳,也不愿意再被你所谓的爱凌迟折磨。”
姜喜晨闭了闭眼,手背用力的擦掉脸上的泪,苍白憔悴的面容,眉心隐隐浮现出坚毅狠绝。
这样的神色,俞厌舟在她脸上见到过很多次,每一次她下定决心,得罪她的人都必然不会好过。
而这次,姜喜晨终究是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她自己,一旦她决定的事情,没有人阻止得了。
俞厌舟也同样用力闭了闭眼,眼眶发红,有浅浅的光在眼中闪烁,又被他生生逼退回去。
“你让我想一想,姜喜晨,我们虽然认识了这么多年,但是好像从你十三岁起,就再没有好好的说过话。我总是拿你当成小孩子,你让我想一想,好好地想一想吧。”
俞厌舟起身出了房门,刚到门外就觉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下去,保镖赶紧上前把他扶住:
“俞总。”
俞厌舟挥手推开他,再睁眼时,双目竟然也是湿润的,殷红着眼睛看他一阵儿:“我错了吗?难道我真的错了?”
保镖不懂中文,疑惑地看着他。
俞厌舟与他注视片刻,苦笑了一声。
“算了,跟你说什么,你不会懂,连我自己都不懂了。”
保镖不明所以,但他知道俞厌舟为了尽快处理好事情,赶回姜喜晨身边,最近一直在加班加点的忙碌,连着几天没睡过一个整觉。
就算是好人,身体再这样下去也会废的,他劝着俞厌
舟,想让他先找个地方休息,俞厌舟却不肯离开医院,保镖没办法,便只能给他开了个病房,起码有张床,能让他休息。
顾望辞是在俞厌舟离开的四十多分钟后出现的,他几乎是跑着进的病房,姜喜晨仍旧在背对着门的方向抹泪,听到声音也没有回头的意思。
顾望辞稳了稳心神,缓了口气,走到她面前看了眼,除了眼睛肿的跟桃子一样,并没有太大问题。
他试图帮姜喜晨擦泪:“别哭了,为了那样的坏人不值当,再这样下去,眼睛伤到就不好办了。”
姜喜晨听声看了他一眼,而后用眼刀子刮他。
“你以为你就是好东西?你的人竟然要杀我,还说是你的意思!都想杀我了,还惺惺作态管我做什么?你赶紧滚!”
顾望辞立刻解释道:
“那不是杀你,是为了救你!”
姜喜晨冷嗤了声:“害我的命竟然还说是为了救我,真把别人都当傻子!”
顾望辞道:“我赌他不会舍得你死。”
姜喜晨怒目而视:“那你要是赌输了呢?”
顾望辞目光坦然:“假如他真的宁肯你死也要对你逼迫,那我也同样宁肯你死,他为他的私欲,我成全你的尊严。”
两人定定对视片刻,姜喜晨忽然纵身扑进他怀中,顾望辞下意识伸手把人抱住,熟悉的温软甜香扑了满怀,他心中长叹了一声。
姜喜晨埋头在他肩膀,嚎啕大哭。
她跟顾望辞,相处不过短短时日,
她没想过,世界上最懂她的人竟然会是他。
没错,姜喜晨就是那样一个人。
三番五次的寻死,不是因为她作,也不是因为她想让俞厌舟做出什么妥协。
她想要的,她自然会自己想办法去争、去抢。
她一次又一次割腕,无非是真的不想活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