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厌舟是先注意到的地面上多出来了一个抽象的斜斜的影子。
顺着影子微微回身,这才看见了凉亭边,不知道已经来了多久,正面无表情看着他们互动的姜喜晨。
俞厌舟微顿,脸上轻松的笑意也在与她对视上那一刻一点点收敛,慢慢地站起了身。
他甚至没有迈步靠近,只是由坐着变成站着,姜喜晨就倏然变了脸色。
像是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般,往后退了一步,冷声道:“你别过来!”
亭子里正背对着他们练习走路的姜丞闻声回头,看见姜喜晨,露出灿烂的笑容。
“姐!”他一开心,忘了自己现在行动不便,转身朝着姜喜晨走了两步后,腿上一软,倏然就要栽倒下去。
姜喜晨离得远,往前快跑了几步也没来得及,反倒是就在他身边的俞厌舟伸出手,扶了姜丞一把,帮他又坐回了轮椅上。
此时,姜喜晨也已经因为担心弟弟,又跑进了亭子里。
姜丞道:“姐,你昨天晚上哪去了,怎么手机一直关机?姐夫联系不到你,担心的不得了,在医院等了你一整夜。”
凌晨差不多两点,俞厌舟忽然来了医院,硬生生把睡着的姜丞叫醒了,问姜喜晨有没有回来。
得知姜喜晨一直没回医院后,硬是在病房的陪护椅上挨了一整夜,坚持等她回来。
姜丞不习惯房间里有陌生人,一晚上断断续续,睡得不大好。
但他估计俞厌舟应该是一夜没睡,每次他从睡梦中睁开眼时,俞厌舟都是绷着表情,反反复复地刷着手机。
姜丞说话的时候,俞厌舟就定定地在他身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含着说不出具体是什么情绪的光,盯着姜喜晨看。
姜喜晨皱着眉头道:“你不要乱叫人,谁告诉你他是你姐夫?”
姜丞笑容灿烂道:“我听见你跟苏栎今说你已经有男朋友了,这段时间跟你接触最多的就是俞大哥,你的男朋友除了他还能有谁?”
说着,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机灵地道:“好不容易能站起来,医生说我该多做点运动,姐,你跟姐夫……啊不,俞大哥,你们两个在这聊,我去那边的小路上再走一会儿试试。”
姜喜晨并不想跟俞厌舟独处,但她也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她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姜丞走后,她就算是再不想面对俞厌舟,却仍是不得不留了下来。
情绪有些崩溃道:“俞厌舟,我跟你之间的事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就算是我说话不好听得罪了你,你心中有气也已经发泄在我身上了,没必要这样来骚扰我弟弟。”
面对着她的抗拒和歇斯底里,俞厌舟却是沉默了好一会儿,眼神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情绪,看了姜喜晨半天,才道:
“你昨晚去了哪?”
姜喜晨冷声道:“不关你的事。”
俞厌舟道:“你弟弟还没走远,你确定要对我这个态度?”
话一出口,他就在姜喜晨眼中见过了一抹隐忍的屈辱。
俞厌舟心底微沉,皱起了眉头。
昨晚他冷静下来后还是去车库找了她,但那时姜喜晨已经不在了,只在白色的车前盖上留下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也是在那时候,他意识到自己在失控下又把她给弄伤了。
半夜出去找她也好,留在医院等她也好,原因都是一样的,是出自对姜喜晨的担心。
可俞厌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见到姜喜晨,见她剑拔弩张的样子,他就控制不了自己,又用上了威胁和压迫的手段,把两人本就摇摇欲坠的关系,弄得雪上加霜。
对姜喜晨来说,俞厌舟的威胁让她无比憎恶,但不得不说,这一做法真的有用。
提起姜丞,姜喜晨就像个被削掉了爪牙的小兽,安分地蛰伏下来。
心头疲累的像压上了一座大山,姜喜晨语气低了下来:
“算我怕了你了,俞厌舟,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妥协了,俞厌舟却并没有觉出半分爽快,反而心中也像是被人点了把无名火,烦躁得他脸色越发好不起来。
沉声质问道:“你昨天晚上,到底去了哪?”
姜喜晨咬牙:“医院。”
俞厌舟:“你撒谎!”
姜喜晨:“云海市就只有这一家医院?我不想自己伤痕累累的样子被家人看见,所以我故意绕远路去了另一家,难道就不行吗?”
俞厌舟:“为什么不接电话?”
姜喜晨:“手机没电,关机了。”
俞厌舟:“没电可以充。”
姜喜晨:“你说得对,等下次再受了伤,我就算是马上就要死了,也一定会在最后一口气耗尽前,坚持找到充电口给手机充上电,再接听你的电话!”
她这样看似顺着他,实则还是暗藏着不满,针锋相对的感觉十分明显。
俞厌舟道:“昨天的教训还不够?姜喜晨,你确定以后面对我要一直使用这种态度?”
经他这么一说,某些可怕的记忆重新掠过心头。
姜喜晨浑身一怔,难堪地低下头,咬紧唇瓣不说话了。
俞厌舟看着这样的姜喜晨,也是一阵烦闷。
他之前对她难道还不够好吗?几乎是她要什么,他给什么。
虽然嘴里口口声声要她做情人,但他从来都是拿她当女友看待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在意识到她会有危险的时候,他才会毫不犹豫过去救她,半分都没为自己考虑。
可或许,就是因为他对她太好,才会把她的胃口越养越大,她现在才会变成这样。
他只不过是一次处理问题没让她满意,她就敢肆无忌惮地跟他发脾气。
空气又在两人的静默中,死寂了好一会儿。
俞厌舟终于开口,声音冷得让人在盛夏的天,都止不住地泛出凉意。
“姜喜晨,我不会再对你心软了。”
他皱眉盯着人,冷冷开口:“现在,去跟你的家人告别,然后跟我走,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除非经过我的同意,否则不能擅自离开,除了我的身边,你哪也不许去。”
姜喜晨完全无法容忍这样的霸王条款:“凭什么?就算是债主也没权利管控我的自由!”
俞厌舟倏然上前一步,沉着眼攥住了她的手腕,强调道:“就凭你把自己卖给了我,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