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个字一出,话里带的恭敬意味,便已经让讲话的人不自觉低了半头。
俞厌舟十分满意江天的识趣,平淡道:
“你帮过晨晨的忙,我还要感谢你,对我不必使用敬语。”
他跟江天站在一处,宛如长者在教训自己的小辈,那种上位者浑然天成的气质让人生畏。
江天在学生堆里已经是无可挑剔的出色,可在俞厌舟面前,他的懵懂稚嫩就变得无处遁形。
俞厌舟在俞家式微时临危接任,不仅稳住了局面,还成功做到转型,把生意更上一层楼的经历,几乎是各家小辈都从长辈口中听过的故事。
明明也没差几岁,但姜喜晨这一代人,硬是有不少都把俞厌舟当做崇敬的偶像和学习的标杆。
姜喜晨曾经也是那些崇拜敬重俞厌舟的晚辈中的一个,自然,她此刻也就判断出来,江天应该也是,所以此刻在俞厌舟面前,才会流露出手足无措。
“跟我们走一趟吧,你上次的衣服还在晨晨那,今天正好拿回去。”
跟表情复杂又落寞的江天不同,俞厌舟并没有把眼前的这个小男生放在眼里,他的态度不能算很傲慢,但也绝对没有平等的尊重。
江天默默的跟在俞厌舟身后,落后一步的位置走。
姜喜晨也是习惯了俞厌舟待人时的颐指气使,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心中想着别的事,路程中就有些心不在焉。
俞厌舟低头看了看她,松开牵着她的手,改为搂在她腰上,又加了几分力。
姜喜晨顺着这股力道跌进他怀里,终于回过神:“做什么?”
俞厌舟淡声道:“昨晚我们把房间弄得那么乱,学校里有没有清洁工去给你收拾?”
姜喜晨微微一怔:“这是学校,怎么可能会有专人打扫……”
她忽然反应过来,面色微变,看着近在咫尺的寝室门,停下脚步。
俞厌舟回身对一路默默走在他们后面的江天道:
“房间太乱,又是晨晨的私人空间,就不邀请你进去了,麻烦你在这等一下,我们会把衣服给你送出来。”
说着,他十分自然地在姜喜晨开门后抬腿走了进去。
江天下意识地往里面看了一眼,接着便见到了姜喜晨昨天扔在地面,还没来得及捡起来的贴身衣物。
姜喜晨在衣柜前找着他的T恤,俞厌舟就在房间里,一件件把那些私密的衣物捡起来,动作之中的自然熟稔,像是已经做过无数次了,无形之中,彰显出引人遐想的亲密。
过了会儿,姜喜晨把T恤收到一个袋子里,拿出来递给江天。
之前每次见到她,都无论如何不肯轻易走的少年,这次却很快就接过了袋子,没一会儿就低着头默默走了,连句告别的话都没说。
反倒是姜喜晨,在他走之后,站在原地目送了他的背影好一会儿。
心里酸酸麻麻,说不出什么滋味。
俞厌舟在她身后出声,态度已经冷淡下去:“人都走了还看什么,舍不得?”
姜喜晨微怔,回过头,俞厌舟顺手将她扯进怀里,抱起她往寝室走。
“我怎么不知道心高气傲的姜小姐还会这么大度,已经分了手的前任也能做朋友?”
姜喜晨道:“他帮过我,做人总要有些感恩之心的。”
“帮过你?”俞厌舟手指轻抬着她的下巴,指尖碾磨着柔嫩的唇瓣。
“要是论一个帮字,我帮你的难道还少了,怎么不见你姜小姐有什么感恩之心?”
姜喜晨坐在床上,仰头望着俞厌舟的眼睛,脸色很平缓,就事论事的平淡:
“他跟你不一样,他只是帮我。”
俞厌舟眸色暗了暗。
“晨晨,你这个性子要是不改,一直这样做人,会吃到很多没必要的苦。”
姜喜晨想,她一定要振作起来,尽可能地快点赚到钱,抵消欠下俞厌舟的那笔债,赎回自己的自由身。
……
大概是姜喜晨坚持不肯服软,让俞厌舟感受到了无趣。
男人态度又缓和下来,搂着她谆谆教诲:
“俞家的门是你自己进的,我有逼迫过你?既然已经跟了我,晨晨,你就要认,不能总是用着人的时候手心朝上,拿完了好处就立刻翻脸不认人。”
姜喜晨忽然就有些崩溃,一直强忍着的眼泪,在俞厌舟的注视下落了出来。
“舟哥。”她抓着他衣服,哽咽着求他:“你放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找你办事了,你放过我,就当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过,我保证,欠你的钱一定会在两年之内连本带利如数奉还……”
俞厌舟曾经问过姜喜晨,恨不恨他。
那时候姜喜晨说不恨。
她没有说谎,她是真的不恨他,但这不代表她心里没有恨意。
只是她恨的,是对自己眼下的境遇并不甘心,却又偏偏无能为力的自己。
到底是个二十岁的小姑娘,没经历过太多风雨。
心智再坚韧,也会有绷不住的时候。
一连串的泪珠,止不住地顺着姜喜晨眼睛往下落,泪水把她的脸颊都浸染的湿淋淋。
姜喜晨一声声哀求着,姿态卑微到不能更卑微,俞厌舟却在她的泪水中皱紧了眉头,脸色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别说傻话。”他拿着纸巾,一点点帮姜喜晨擦干净脸,平淡的表情里,隐隐带着点不耐烦:
“姜成业的事闹大后,你知道多少人想要你们家人不好过?如果不是我在拦着,你以为你妈跟你弟弟,还能活得下去?”
姜喜晨因他对她爸连名带姓的称呼而愣了下,接着又是因他话里的背后含义,而变得脸色一片惨白,含着水的眼珠定定看着人,嘴唇嗫嚅了两下,却是什么都再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