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叙默默地拒绝了几名前来邀请他跳舞的雌虫,又去餐台上捡了两块芝士蛋糕,接着便低调地躲到空无一人的小阳台上晒太阳。
冬季的太阳很暖和,一点也不灼热,时叙靠在阳台的躺椅上,难得大脑空白,他捧着一个大圆盘子,一口气啃掉了两大块蛋糕。
芝士蛋糕偏甜,时叙吃得腻了,他刚准备出去拿一杯茶水来喝,便见到自己面前多了一只手,以及来得无比及时的一杯水。
“柠檬水,喝不喝?”卓忻站在时叙的右边,他轻轻晃了晃手里的玻璃杯,阳光穿透玻璃与水,随着他的动作,荡漾起一圈闪闪的波光。
见是卓忻,时叙慢慢坐正身子,抬手接过柠檬水,微笑道:“谢谢。”
“省省吧,笑得假不假?”卓忻坐到阳台墙角摆着的单人沙发上,恰好与时叙各占一边,相对而望,卓忻动了动手指,直截了当道,“时希的事情,我很抱歉,我试过为他求情,但他闹出反抗军的事,本身就无法看情分了。”
“你原本也不用为他求什么情。”时叙没看卓忻,他一直专注地盯着自己手里的水杯,过了一会儿,他拿起杯子来抿了一小口柠檬水,垂着眼,不作声。
卓忻看着时叙那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便明白时叙显然是不想多谈时希的。卓忻心下叹气,也不再戳人痛处,换了个话题道:“我似乎没看见景渊少将,他没来吗?”
这问题时叙今天回答过不下十次,再次听到,他莫名生出了一种得心应手的感觉,当下把早已准备好的一套说辞搬了出来:“他发烧了,估计是这周军部工作太忙的关系,医生也说他是累病了,所以我叫他今天在家好好休息。对了,怎么不见宁骅?”
自从在卓忻的生日宴兼订婚宴上见了宁骅一面,时叙后来好像几乎没看到过宁骅了,也没有听说什么关于宁骅的消息。不过,各种媒体们倒是说得言之凿凿,据说卓忻和宁骅的感情很好,订婚之后,宁骅都不回宁家住了,直接在卓忻殿下的王宫里安了窝。
提起宁骅,卓忻脸色微沉,郁郁道:“他在我那儿,养病。”
宁骅身体不好从不是秘密,毫不夸张地说,一个月里他能病上三十多天,是以时叙并不吃惊,只见怪不怪地说道:“在康伊星球时,我看宁骅就很不好了,但过了几天,他貌似又精神了些,这样反反复复地生病,还是要注意平时的调理。话说他这回严重吗?”
卓忻摇摇头,含糊道:“勉强。”
接下来,时叙和卓忻不再对话,他俩坐在阳台上,均有些心不在焉。两人沉默半晌,卓忻忽地站起身,走到时叙身侧,蹲下,他不容拒绝地塞了一个卡片状的东西进时叙的外套口袋。
时叙从容地任卓忻动作,待卓忻把东西放好,往后退开一步,时叙才摸着口袋,问:“这是什么东西?”
“王室的通行卡,有了它,但凡是虫族的地方,你想去哪,都畅通无阻。”卓忻像是下了大决心,他望着时叙,双眸中透出时叙看不懂的坚定。
时叙拧起眉头:“为什么给我?”
“我觉得你可能用得着。”卓忻察觉到时叙似乎想要将通行卡掏出来,他顿时挑眉道,“就算用不着,也不必还给我了,你留着吧,时叙中校。”
注意到称呼的变化,时叙不禁一怔,他迅速站了起来,颔首道:“是,殿下。”
卓忻满意地一点头,抚了抚自己的衣服下摆与折起了皱的裤腿,他又对时叙笑了笑,然后才大步走出小阳台。
侍君的生日宴向来以简单为主,不会大张旗鼓,因此,不多时,虫帝便宣布了宴会结束。大家最后一次体起立,共同举杯祝贺,送走到场的几位王室成员之后,众人也陆陆续续退场。
时叙本打算宴会一结束就径直回家,但顾珏拦下了他:“你干脆回时家一趟吧,我之前给时谨买的玩具和织的毛衣放在家里呢,你刚好一起带回去。我还让家里的厨师煮了蔬菜粥和蘑菇汤,你也各装一份给景渊带去。”
“好,我也有两个礼拜没回家了,正好陪陪你们。”时叙今天一整天都空闲着,他略一思索,便答应下来,开着自己的飞艇跟住时怀清和顾珏的飞艇,一道向时家飞去。
中午阳光尚暖,此刻却是乌云过境,天色骤然暗淡下来,预示着一场大雨的到来。不过,时叙的运气真是好,虽然他这一路上伴随密布的乌云与轰隆的雷声,但雨并未落下,等他到达时家,那豆大的雨滴才正式倾泻下来。
飞艇平稳地降落在平台上,旁边等候的三名仆人立马撑着伞小跑过来,小心地将时怀清、顾珏和时叙送进时家的大门。
“这场雨来得太突然了,”顾珏帮时怀清脱去外套,他一边把淋湿的外套交给仆人,一边转头对时叙说,“你等雨停了再回去吧,我估计这雨得下一阵子。”
时叙看了看外面风雨交加、朦胧一片的景象,同意道:“嗯,现在雨太大了,我晚点回去。”
幸好只在雨里走了几步路,时叙并没有变成“落汤鸡”,但室内空调开得足,所以,他还是脱了外套、扯掉领结,只余下一件白衬衣。
三人一同走进大厅,老管家很有先见之明地吩咐了厨房做准备,此时三碗热气腾腾的姜糖水已经摆在了茶几上,温暖甜蜜的气味充满了整个厅堂。
然而,就在这时,顾珏忽然一把抓住时怀清的手臂,自己“噔噔”上前几步,站到时怀清的左前方,他警觉地用目光在大厅里扫视一遍,高声道:“是谁?”
时叙固然不如雌虫的五感敏锐,可经过顾珏这一提醒,时叙立即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尽管那似有若无的呼吸声极其微弱,但又极近,绝不可能只是错觉。时叙登时上前拦在时怀清的右前方,喝道:“什么人?出来!”
那不知隐在何处的人尚未现身,先听两声沉重的“咚咚”响声,大约是两具身体倒地时发出的闷闷动静,随后,便见洗手间的门把手蓦然一旋,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人身着黑衣,脚踏黑靴,猫一般地跨了出来。
在那黑衣人身后,洗手间的地板上,果然躺着两名穿着时家制服的守卫人员,不知究竟是死了,还是昏过去了。
“雄父,雌父,时叙。”那黑衣人抱紧双臂,认真地看着面前的三人,叹道,“真不凑巧,我以为你们参加宴会起码要到下午三四点钟才能回来呢。”
正被虫星通缉的时希,也不知从哪里借了胆子,竟然敢只身一人潜入时家!
时希从小在时家长大,对时家守卫人员的布置和警报的触发点无疑了解得一清二楚,若是他想要偷偷溜进时家,那简直易如反掌。
只是,时叙根本没想到时希会如此冒险,自己主动送上门来。要说时希,神经可能是粗一点,但人真不傻,假设没有非来不可的理由,他肯定不会出现在时家。
那么,时希到底为何要回来呢?
未等时叙思考出一个所以然来,先听时怀清波澜不惊地开口问道:“怎么样?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闻言,时希摇了摇头,无奈道:“没有。您心知肚明,何必特意问这一句?”
此话一出,时叙和顾珏皆惊讶地回身转脸看向时怀清。
时怀清注视着自己正对面的时希,唇边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他慢条斯理地将左手伸进裤子口袋里面,动作慢得如同存心吊人胃口,半天他终于摸出来一枚镶着石子的戒指。时怀清捏着那个小小的指环,把其上的菱形石子展示给时希看,显然,那戒指就是时希今天过来要找的东西。
一见到时怀清手上的那枚指环,时叙立即明白了时希必须现身的缘由,因为,身为已婚雄虫,时叙也有一个类似式样的戒指。事实上,与其说是戒指,倒不如说是钥匙,除了雄虫的指纹之外,那是唯一能够打开约束环的钥匙。
约束环是雄虫最常用的教训雌虫的工具之一,正因如此,它也是一些雌虫最厌恶的东西。当然,由于雌虫一破壳就必须佩带约束环,所以,有一部分雌虫已经对此习以为常,被温水煮了青蛙。
然而,作为雌虫反抗军的领导人,时希自然不会是“青蛙”,对他而言,约束环是必须破除的枷锁,或者说,时希不单单要破除自己的,他更要打碎千千万万名雌虫手腕上的镣铐。一旦失去了约束环的禁锢,那么,在一定程度上,雌虫的自由面绝对会扩大,而雄虫的支配权势必被削弱。
今日,时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仅仅是为了拿回自己的自由,更是为了帮助他人争取自由!
“我知道这一趟没有那么简单,不然您也不会这几天时不时开个电击模式来玩了。”时希苦笑道,“我人在这里了,您要怎样才肯将打开约束环的钥匙给我呢?”
时怀清冷眼打量时希,他的眉宇之间拧出一个深深的“川”字:“走到这一步,你竟然还不知悔改?”
“悔改?”像是听见了什么极其可笑的词语,时希眉梢轻挑,“我无事可悔,也无处可改。”
看着时希冥顽不化的模样,时怀清禁不住怒形于色,他强忍下拿鞭子抽时希一顿的冲动,咬牙切齿地骂道:“时希!你背叛家族,背叛帝国,抓你的通缉令贴满了各大网站,你还敢说你没什么可悔改的?时家养育你多少年,你有哪怕一刻为家族考虑过吗?时家什么时候对不起你了,什么时候逼得你走投无路,只有反叛了?这世界上活得比你惨的人不计其数,怎么轮得到你来带这个头?”
时希看看时怀清,又看看一言不发的时叙和顾珏,这三人是他最亲的家人,此刻却显得异常陌生。时希忽然觉得很是无力,他垂下眼瞧着地板,说道:“可是,人总是太能将就了,再如何悲惨的生活都可以适应、习惯,而习惯是可怕的,当你习惯了,就连痛苦都觉得是可以忍耐的了。你甚至会想,只要我再乖一点,再听话一点,好好伺候雄虫,我就不会那么惨了,不会那么痛了,然后变得安于现状,年复一年地,过下去了。
“是,我算幸运,不管怎么看,我也不是不反抗就活不下去的人。但是,饱受折磨的人站不起来,他们或许有心无力,或许完习惯了,对他们来说,反抗太困难。因此,我才是最该站出来领头的人,我有这样的条件,虽然我不曾尝过他们承受的不公,可我永远不会因此便对别人的痛苦视而不见。我不能再走勃文顿元帅的老路,我不能无休止地等待下去,不管结果如何,我必须先开始、开始改变这一切。”
“呵,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会成为英雄?”时怀清沉下脸,冷笑道,“当年,时家先辈费尽千辛万苦打倒为非作歹的雌主,终结了‘黑暗年代’,如今,你是想重新回到那个时候吗?你究竟记不记得自己有一个雄虫弟弟,还有我这个雄父?”
时希再一次抬起头时,双眼已渐渐红了起来,悲伤与失望起初交替着出现在他的脸上,但不一会儿便难分难解地交织在了一块儿。时希吸了吸鼻子,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质问:“可是,现在,何尝不是另一个黑暗年代?况且,明明是您不记得我也是您的孩子吧?雄父,我只要您回答我一个问题:既然您早猜到我今天会来时家,那您联系了军部吗?您通知了他们来抓我吗?”
时怀清没有马上说话,他望着时希,感到心脏仿佛被人轻轻拨动,他从未看过时希露出这样的表情,更不知道原来看似粗枝大叶的时希在内心中装了这么多、这么复杂的东西。然而,时希错了啊,他做错了事,应该要付出代价,就算是死,也没有办法。
时怀清沉默半晌,几乎默认:“只要你认罪,王室未必不会网开一面。”
言下之意,便是他事先确实告知军部消息了。
时叙心下震惊,看向顾珏,顾珏同样不敢置信,他明显是完不知情的。时叙和顾珏分不出神去观察时怀清说这话的表情,两人对视一眼,赶忙去看时希的反应。
“网开一面?您的意思是会给我一个痛快的死法吗?”时希笑弯了眼睛,慢慢笑出泪水来,“如果我被抓住,一定死路一条,您这是非把我往死路上推啊……”
说到最后一句,时希的声音微微抖了起来。
时怀清皱紧眉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笑得伤心的时希,他将自己心里的些许松动狠狠压住,残忍道:“时希,你跑不掉的。”
“是吗?”时希十指相握,他活动了一下手指和手腕,微微一笑道,“您真以为时家的几个护卫能拦得住我,就这些人我还不放在眼……”
时希尚未说完话,只见他手腕上的约束环红光闪动,电击准备,下一秒,他整个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强劲的电流连续不断地穿过他的周身,时希的额头上登时暴起青紫色的血管,结出细密的汗珠,他双手攥紧拳头,撑着地面,他死命咬紧牙关,不肯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短短几分钟之后,时叙就闻到了呛人的烧焦味。
强烈的电流通过身体,时希无法躲避,只能硬撑,他时而趴在地上干呕,时而挣扎几下,仿佛在跟看不见的敌人作斗争。他的指甲陷入皮肉,轻微的、不同于电击的疼痛帮助时希保持着意识的清醒,不过,恐怕也保不了多久了,长时间的电击必然导致休克。到那时候,时希当真是要束手就擒了。
几米之外,传来时怀清淡漠的声音:“这样,拦得住你了吗?”
时希吃力地昂起头,由于电击而忍不住牙齿打颤,他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时怀清,不死心地问道:“无论如何,您都不会放我走,是吗?”
时怀清冷酷道:“你走不了。”
时希浑身都凉透了,他含着泪笑起来,轻声说:“那也不一定。”
电光火石间,时希果断从靴子的隔层中抽出一把短刀,银色的刀刃反射出冰冷的寒光,晃花了顾珏的眼睛。时叙和顾珏均以为时希是气急了,以致企图攻击时怀清,是以时叙和顾珏顿时后退,不约而同地挡在时怀清身前。
谁知,时希的刀并非朝着时怀清,反倒是向着他自己而去。时希毫不迟疑,手起刀落,锐利的刀刃划破皮肉,斩断手骨,似乎只那么轻巧的一下,便将他自己的手掌整个切了下来!
鲜血喷涌,飞溅在时叙和顾珏的裤腿上,汇聚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叮当”一声,那泛着金属光泽的约束环从时希手腕上掉落下来,摔进刺目的血泊之中。
时希的整条左臂,没有了手掌,也没有了约束环,只余下一个光秃秃的断腕,但因为电击带来的身麻痹还未过去,所以时希居然没觉得太痛,他眼睛都没眨一下,甚至还迅速掏出随身携带的三角巾给自己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在巨大的静默里,时希依次将约束环、时家的两张黑卡、时家的家纹徽章以及一把看上去十分陈旧的手|枪搁到地面上,摆成一条直线。时希直起身子,这时疼痛才一点点冒了出来,他不禁低低地吸气,不过,相比内心的悲痛,断腕之痛似乎也算不上什么了。
时希把地上的东西一样样地踢到时怀清的脚边,等到最后那把型号老旧的手|枪时,时希顿了顿,但犹豫片刻,还是照样踢了过去,他低声道:“这是我小时候第一次学打枪时,您送给我的,我留了有二十年了吧,现在也一并还给您。”
※※※※※※※※※※※※※※※※※※※※
满心以为自己的伪装超棒的景渊被拆穿了( ̄▽ ̄)~
开车真的很艰难,我把下一章的部分内容移到这一章了,先发这个出来。
谢谢“一棵树上一颗鸟”,“雨露深ue”投喂的地雷=3=
谢谢“脑残姑娘”,“蟹黄汤包”,“一棵树上一颗鸟”,“も樱粟♂泪↗”,“小羊咩”,“珏珏”,“lwh0827”灌溉的营养液=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