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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完钱没多久,车上的人聊了一会陆续睡着了,到检查站的时候车上人也醒了,看到交警,王楚心里不自然的咯噔了一下,她停好车,提前将车玻璃放下来。
“女士,麻烦你请出示一下驾驶证。”交警说。
“好的。”王楚拿出驾驶证,接着她又主动拿出了临牌,因为她知道这是必检查的项目,“车是新买的。”她告诉交警,“这是我的临牌。”
交警看了看,“请你将车子停在前方。”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王楚的心又被咯噔了好几下。
“你好女士,你这临牌是喀什地区的,你现在所处的是阿克苏地区,临牌跨地域行驶是违法行为,我们要对你进行暂扣车辆,两百元罚款,扣三分决定。”
“不。”王楚惊讶万分,“我这车上还拉着赶飞机的人,这时间不能耽误了啊。”
“对不起女士,这个我没办法帮你,请你将车开至前方再来找我,别耽误了后面的车辆行驶。”
“我……。”王楚急得无语,后面喇叭声不断,她不得不开走车。
“我说这位姐姐。”副驾驶的顾客牢骚起来,“我们可是要赶飞机的,你可不敢跟我开这样的玩笑啊,我们钱都付过了。”
“你别急,我来想办法。”王楚解释。
“你想啥办法啊?照这种情况,你这车要被扣留的。”另一个人说。
“我就说女司机的车不能坐,还不信。”另一个人又说。
“你们别急啊,我会给你们想办法的,不会白收你们的钱。”王楚将车靠边停下,她下了车,拦经过的车,不是车上有人就是不拉人,好不容易拦了一辆空车,司机狮子大张口,“让我把客人送到机场没问题,但是五百元一份都不能少。”
王楚咬咬牙,“这还不到一百公里路就要五百啊。”
“那你再想办法吧。”说完就要走。
“行行行。”王楚紧张拦住车,“我给你五百,你把人负责送到机场。”
“成,上车。”司机说完下了车,打开后备箱,把行李移到了他的车上,王楚给司机转完钱,坐她副驾驶的顾客说,“我要是知道坐你车这么麻烦,我一分钱都不会付给你。”然后坐着车离开。
王楚长叹一口气,此刻才明白李保长为啥说走到半路为啥把钱先收了,这下可倒好,一分钱都没挣着,倒贴钱倒贴邮费不说,还得罚款两百扣三分。
王楚再度走到检查站跟前,扣她驾驶证的交警正在给另外一个车主开罚单,“道路不是你家开的啊,路上慢点,别拿自己和别人的生命开玩笑,拿着这个单子在十五天之内到交通管理部门缴纳罚款和处理违章。”
“交警同志,我能不能给你多给点钱,这分就别扣了?”
“这个绝对不行,交通管理部门也不是我家开的,想怎么罚你就怎么罚你。”说完把驾驶证行车证交给了车主,交代,“下次注意点。”
车主说的这番话王楚也想说来着,但看到交警的铁面无私,只好闭口不说。
“你说你这女人。”交警说,“你咋啥都不懂呢?车是新买的吧?连地域限制都不知道?”
“我还真不知道有这规定。”王楚解释。
“你不知道你家老公也不提醒你吗?就让你开着车跑出来了?”
王楚窝动嘴巴,瞬间内心一阵酸涩,“有老公我还需要跑出来挣钱吗?”这句话她没说出来,只是用严厉的五官直视交警。
“鉴于你不知情,这车呢。”交警说,“我给你卖个人情,就不扣了,但是罚款两百元扣三分是必须的。”他将王楚的身份证放在了开罚单的仪器上,罚单就出来了。
“交警同志。”王楚说,“我驾驶证只有六分了,还扣三分还能上路吗?”
“能啊,只要没有扣完,你一年内别再违章,都可以。”
“好的,我知道了。”王楚不敢再问别的,拿上驾驶证和罚单,说了声,“谢谢”便离开。
狭小的车空间里,一首听起来很舒心的音乐播放着,但王楚的心不断泛着波澜,还有两年已年询四十岁,现在才发现,她不懂得太多太多。十八岁认识前夫,二十岁下嫁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家庭主妇,过着卑微低下的生活。二十四岁生了浩浩,二十八岁参加工作,两点一线十多年,没有外出、没有旅游。用大众的话来说就是没见过世面,身边最好的闺蜜朋友不足十人,把自己埋在电脑旁小说诗歌倒是写了不少,但却连买车临牌过期违法,临牌地域受限这种最简单的常识她都没有听说过。
此刻,王楚突然有一种十足的悲催感,眼睛里倾满了泪水,她不曾想活了近四十年,婚姻中十八年的光阴白白浪费,快把自己活成白痴的样子。今后路途太过遥远,她该如何在众多人群中完成自己圆满的角色形象?如何成为浩浩心中的指引灯塔?如何在今后的道路上摸爬滚打?该怎么在社会地位立足接触一些形形色色的狐朋狗友来充实她所缺失的空白?该怎样与上司领导沟通,与同事相处,这些在三十岁之前掌握的知识,如今却要在四十岁之后慢慢领悟。
一切应该还不算太晚,一个星期以后,王楚的车牌办理了下来,忙碌的日子终于到来,她开始正式上路,接触社会上那些形形色色的人。
“喂,你好,请问你住哪里?”
“你好,麻烦你把导航发过来好吗?我去接你。”
“你好,你稍等两分钟,我马上到。”
这几句话成了王楚与每个顾客沟通的顺口溜,她一边手忙脚乱地在手机备忘录里记电话号码和客服地址,一边耳听八方看路上行人,一路上不知道要接多少顾客打来的电话,哪些顾客需要去接,将哪些客服给王保长,哪些顾客需要几点联系,这些她都需要记在备忘录里,不然一不留神她便忘记。
“开车接电话很危险的。”副驾驶的顾客提醒,“尤其是在高速上,一不留神就会出事。”
“哎呀,我也知道不安,可我记性不好,必须要记下来,不然转眼就忘啦。”王楚解释。
“那也不能拿我们生命开玩笑啊,把手机给我,我来帮你。”
“好啊,这主意不错呢。”王楚把手机递给了顾客,“谢谢你啊。”
“你负责好好开车,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行。”王楚说完将注意力部集中在了高速路前方。
“喂,你好。”顾客已经派上用场,“你在哪个小区?高架桥啊你好,你是几点的飞机”接完电话后,将所有客户和地址都记在了备忘录里。
到了市里,王楚将一个顾客送到了机场,两个送到火车站,另一个送到步行街,此刻已是下午四点,她饿得前胸贴后背,在附近停车,找一家面馆,刚要入口,王保长电话就打来了。
“你赶紧去虹桥小区接人,那边等急了。”
“我刚把人送完,吃个饭就去。”
“那你快点,去晚了就被别人接走了。”
“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王楚用两分钟的时间吃了几口饭,付了钱,开上车就去接人,临走前,她还给客户打了电话,“你好,我十分钟多一点就到你小区啦,请你稍等。”
顾客说好,但到小区打电话给顾客时,对方却说,“我都等你两个多小时了你还不来,已经有人接我了,我已经走了。”
“不我十分钟前还给你打了电话的,你怎么让别人接走呢”话还没说完,对方就挂断了电话,再打过去,电话始终无人接。
“什么人啊这是,说话这么不算数。”王楚心中泛起了十足的失落感。
王保长的电话又打来,“人被别人接走了吧?”
“是呀,你给我打完电话没两分钟我就去接她了,结果还是别人接走了。”
“生意如战场,你要把顾客接上再去吃饭啊,你知道一个顾客多少个人再抢吗?这种流动顾客是不会给你押金的,谁先接他就跟谁走,下次记住了,先接顾客,然后再去吃饭。”
“好,我知道了。”王楚失落地应道。
“我再给你找两人,你把机场和火车站的人按时按点去接。”
“好。”王楚挂完电话,先是去了机场,找到一处阴凉的地方停下车,距离顾客下飞机还有四十多分钟,她设置好了闹铃,将车窗户开出一个缝隙,将车座拉平,头一靠车座,没过半分钟便睡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闹铃叫醒了王楚,她几乎又是在惊吓中醒来,心脏持续咚咚跳个不停,时隔两分钟多才缓解下来,不知道曾经种种伤害会给她的身子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但她确定等挣到钱了,生活宽裕了,她要计划去医院做一次面的心脏检查。
顾客打来了电话,王楚顺利在机场内接到了顾客,时隔两小时后,她又在火车站接上另一个顾客,此时,已是晚上七点,王保长那边打来电话,说已经没有顾客了,华北市场有两箱海鲜,运费是一个顾客的钱,她别无选择,只好去拉货。
第一天出行少拉一个顾客,王楚算了一笔账,除去邮费及过路费,净挣不足五百元,如果每天都是这种状态,一个月下来要比工资至少多两倍,但现实总要比想象残酷得多,有时两个顾客也得跑,回来兴许还能拉满客人,有时候去的时候车上爆满,回来连一个人都捡不到。一个月下来,能满载满归也只有那么半把个月,而净利润不足过万。
争分夺秒抢夺客人,王楚总结了,能抢则抢,能骗则骗,她几乎每天都有顾客被别人抢走,时刻都有人放鸽子,车上少一个客人,就少挣一天过路费。面对放鸽子的只能无能为力,面对抢顾客的,她用了反抢。那天,王保长给了她两个顾客,她接到了一对夫妇的电话,刚够一车,她再三嘱咐对方,不能再答应别人,否则就得提前付押金。可到第二天去接人的时候,那对夫妇在十分钟前被另有其人接走,她开始从群里寻找顾客,打了两个电话,其中一个人已经走了,另一个人说车已定好,在等人接,挂断电话,她心有不甘,于是开上车来到顾客所在的小区,又拨通了电话,她将声音压低,故意变成另一种声音,“你好,刚我朋友打电话让我来接你,我在你楼下,你下来吧。”
反抢成功,下楼的是一对母子,王楚立刻下车打开后备箱,将顾客行李装好,刚上路没多久,顾客司机打来电话,“你们下楼吧,我来接你了。”
“不是你让你朋友来接我的吗?我们已经在路上了。”
“我才过来接你啊,你这人咋回事,答应坐我的车,结果让别人接走了?”
“把电话挂了。”王楚小声示意,顾客这才立刻挂断了电话,等那边再次打来,顾客不再去接电话,她能体会到对方司机的失落感,她也曾体会过,只是此刻,更多地让她感受到了行业之间激烈的竞争。
“这是咋回事啊?”顾客问,“是不是李师傅让你来接我的?”
“对啊。”其实,王楚压根就不认识李师傅,“是他给我打的电话,他说他车上人满了,让我来接你们。”
“那刚才的那个人?”
“你不用理会。”王楚解释,“抢客人的师傅多的是,你把电话发群里,多少个师傅盯着你呢,这个正常,既然坐上我的车了,就别去理会那么多,我会安将你送到地方的。”
“没想到你们跑车套路还真多。”顾客说。
“大姐,我们也不容易啊,一天联系十几个顾客,到最后连一个都拉不到都很正常。”
“都不容易。”另一个男顾客说,“都是为了生活,尤其是女人跑车,这活一般人干不来。”
“是挺累的。”王楚深有感触地解释,“从接人,送人,接货,送货,一整天下来有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接顾客需要争分夺秒,晚两分钟顾客都会让别人拉走,实属不易。”
“你家老公也能忍心让你出来干这活?”男顾客又问。
“大哥。”王楚解释,但并没有说实话,“我家男人几年前就没了,我还有一个十四岁的儿子在上学,所以”
“哦,是这样啊,那还真不容易呢。”
的确,李向阳这个人在王楚心里早已死去,面对和他的过往,不想再提及一个字,与其说离婚,还要解释一大堆“为什么离婚?离婚几年了?他不管儿子吗,他现在在干嘛?结婚了没,有没有想过复婚”等等诸多问题,倒不如说死了来得干净。
就这样,王楚在图木舒克与阿克苏城市之间来回穿梭,走熟每一条街道,闭眼都能找到每个小区,每天早上在出车之前去办公室一趟,返回早了也会去办公室溜一圈,但每次去单位,就只有凤姐一个人。
返回空车无人的时候,王楚会选择去杨智慧家,时常打电话给闺蜜,“今天没人,我去你家里住。”“你在哪儿,我去你家里。”“我瞌睡死了,快饿扁了,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赶紧给我弄点吃的。”她时常说,“好,你先去,我马上回家。”“程程在家里,你直接去就行了,我还在外面忙呢。”再后来,她索性将门锁的密码给王楚,“你把密码记住了,以后省得我回去给你开门。”
有一晚,一个顾客都没拉到,王楚去了杨智慧家时,在饭桌上,杨智慧对她说,“你说你一天这么辛苦能挣几个钱,别钱没挣到把身体累垮了。”
“这还不有一个月的工资嘛。”王楚解释,“我们改革还不知道啥时候结束,单位压根就没啥事,挣点是点,总比整天闲着的强。”
“你别让自己太累了,一个女人不应该这么拼命。”
此话一出,王楚鼻子一阵酸涩,但她很快嘴角露出了微笑,“话说一个疯狂赚钱的女人背后,一定是无依无靠,我若不抓住机会努力挣钱,我连儿子一个安定的住所都给不了,所以,我一定要努力赚钱,给儿子一个温暖的家。”
“以前我就知道你一定是那个最勇敢最坚强的人,但你现在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勇敢,还要坚强。”
“不勇敢不坚强又能怎样?我也想当公主,可没人宠我,这个世界,除了父母,唯一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所以,只有努力挣钱才能拥有自己想要的。”
“不管怎样,你一定先把自己照顾好,你看你瘦的,一天多吃点,你这身子骨看着都让人心疼。”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吃多少都长不胖,但我身体好着呢。”
“好就行。”
“不跟你说了,我吃几口睡了,我都瞌睡死了。”王楚喝完碗里的稀饭,吃了几口菜,抽一张纸巾擦嘴,“明天早上不用管我,我七点要去车站接人,十点多要去接飞机,还有两个带货的。”
“那你不吃早餐啊?”杨智慧问。
“接完七点的顾客我们一起去吃早餐,你就别管了。”王楚说完已经进入了房间,“别打搅我,晚安!”说完,她关上了门,躺在了床上,躺下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群找顾客,她拨通了一个电话,“喂,你好,请问你去图木舒克吗?”
“是的。”对方回答。
“我是去图木舒克的司机,请问你几点到?”
“哦,不好意思,我已经找好车了,谢谢。”
“哦,好的。”
挂断电话,王楚又找到了一条四人找车的信息,时间显示消息发出还不到两分钟,她拨通了电话,“喂,你好,请问你去图木舒克吗?”
“是的。”对方回答。
“我看了,你那边是四个人,晚上七点半飞机落地是吗?”
“没错,恐怕需要你等到晚上了。”
“没关系没关系,但是你得交一百元押金,我也不需要你多交,一百就行,希望你能理解一下,不然我要等你那么晚,到最后你再坐别人车走了,那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行呢,没问题,我加你微信,转你一百,你负责把我们送到地方就行。”
“好来,那就说定了。”
挂断电话,微信添加的消息就来了,王楚点击添加好友,一百元押金就发了过来,点击收款后,她算了算手上的顾客,“明天早上有三个顾客,送回去再返回来接晚上七点的飞机,嗯,我再找几个明天中午从图木舒克到阿克苏的。”后来她又在群里翻了翻,没有找到合适的顾客,就打电话给王保长,“喂,王师傅,明天中午帮我找找一点左右到阿克苏的顾客呗?两个人三个人都可以。”
“你这是明天早上赶回来,中午又得去啊?”王保长对王楚的行踪了如指掌。
“啥都逃不过你的料事如神,明天晚上七点机场有三个人,所以”
“你呀,你说你给我介绍过几个顾客?都是我给你找顾客,我们之间都是相互的,有经济利益的,你这一天光为你着想了。”
“行,我以后多给你客户,不行等有空了我请你吃饭。”
“吃饭就不用了,给我客户就行,我要挣钱。”
“行知道了,比我还财迷。”
挂完电话,王楚心终于安定了下来,她立刻关上灯,杨智慧打开了房门,怀里抱着个枕头,一看就是想和她来挤一个床的,“你不是瞌睡睡觉了吗?嘀嘀咕咕半天还不睡?”
“我这不是要把明天顾客联系好吗?你要干嘛?怀里还抱着枕头?”王楚用另类的目光瞧着杨智慧。
“咱俩好久都没好好聊天了,我想和你聊聊,就像小时候一样,一聊就是一晚上。”杨智慧说着就开始往床上爬。
“哎呀。”王楚挡住了杨智慧,“有啥好聊的啊,我都瞌睡死了,我要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呢,改天,改天等我不累的时候咱俩聊一通宵,就像小时候一样,拜托你了,啊!”她双手合并,做出求饶的姿势。
杨智慧瞥一眼王楚,“放过你啦,那你早点睡。”
“嗯。”王楚点头,杨智慧这才不情愿地走出房,互相道了晚安,关上了门。她立刻关闭灯,躺了下来,大概不到半分钟便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