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广礼微微一笑，哪能不知道季修文在想什么。他转头见陆轩正在给吴艳诊治，短时间也用不着他们两个做什么，于是小声说道：“其实这倒也不是什么神奇的事情，只要望诊达到一定的境界，基本上很多病都是可以看出来的。”“真的？”季修文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之前上大学的时候，带他们的导师虽然也是省中医院的医生，但这方面的东西却没有提到多少。而且，陆轩之前带他看病的时候，也很少展现这方面的能力，他自然没有见过。此刻听张广礼也这么说，一时间也是好奇不已。中医四诊望闻问切他是知道的，可要说望诊这么厉害，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自然是真的。”张广礼笑着道：“不过，能将望诊做到像陆医生这种水平的，放眼全国恐怕都找不出几个了。”“你不要觉得我这是夸张，事实上，还真的一点都不夸张。”“愿闻其详。”季修文认真地看着张广礼。张广礼想了想道：“其实对这方面的了解，我肯定知道的没有陆医生多，不过也研究过一些。”“譬如，有些东西你其实也都学过的，像肝开窍于目，肝胆不好的人，眼睛发干，发涩，无光泽，许多人甚至“猛眨”眼睛。这个总学过吧？即便是学校没教过，可在医书里肯定也看到过的。”“听说过。”张广礼又道：“再比如说，其华在爪，也就是表现在指甲上，肝胆好，免疫系统好，通常指甲会比较光滑，有光泽，坚硬，否则是灰指甲，易断，或有真菌感染。还有肝是主筋(肌键)的，手背上的青筋暴露，代表肝胆不好，情绪上来看是易发怒的。有些人情绪说来就来，没说两句就拍桌子瞪眼的，通常是因为肝火太旺了，肝不好的人口味爱吃酸的，脸色发青的，暗无光泽。这些基本上都跟肝脏有关，如果我们观察比较仔细的话，其实都是可以通过这些情况判断患者的身体哪些部位不太好的。再说说心脏，舌为心之苗，舌是心脏的表现，怎样通过舌来看，心脏好不好呢？如果舌头比较淡、白的话，是代表心血不足，供血不太好。如果心血瘀阻，这时候我们看到的舌头就是暗紫色的。有人舌头溃烂是心火旺的表现。”“当然，心脏有没有问题，不只是可以通过看舌头知晓，其他地方也一样。”说到这里，张广礼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华在脸，什么意思呢？”张广礼自问自答道：“心脏正常的人脸色是白里透红的，有的人的脸惨白、淡而无光的是因心脏供血不足。脸呈暗紫色的，是心火太旺，有瘀阻的地方。情绪上是喜的，经常微笑，没人也笑，这是心脏不太好的一种表现。口感是爱吃苦的，苦瓜、杏仁、西柚汁等。脸色发红，就是那种紫红色，特别是一些红光满面肥胖者，通常都有心血管方面的阻碍。又比如说，我们的脾胃，脾胃开窍于口、唇，其华在肌肉。脾胃好的人嘴唇是淡红色，有光泽的，不好的呢是淡、白、萎黄，这种颜色让我们来判断脾胃好不好。胃不好的人容易有口气，特别是胃炎或溃疡的人。脾是负责四肢的，脾胃好，肌肉是轻健有力。否则，肌肉松驰、无力。情绪上是爱思的，总是皱着眉毛，好像比总理还操心，一点小事都想不开，这也是脾胃不好而造成的。另外，口味是爱吃甜的，比一般人吃的甜度要高，脸色发黄，我说的不是一般的黄，而是那种病态的蜡黄，无透明度、无光泽的黄色，这同样跟脾胃不好有很大的关系。”“中医望诊竟然还有这么多内容需要注意的？”季修文咂舌不已。张广礼说的这些，他其实大体都知道的，但很少跟望诊去结合起来，而且也不是谁都跟陆轩那个变态一样，能将这么多的内容牢记于心，用起来得心应手。而且这些东西，知道归知道，真要用起来也没那么简单。不是说一一对应就行的。有时候，患者有那个情况，可却不一定就是身体那个部位出了问题，也有可能是其他部位有问题也说不定。这个就需要有足够的临床经验了。这些东西，别看张广礼说的那么简单。可季修文知道，他即便是知道，也很难说就能做到精准辨证。别说他了，季修文甚至都怀疑，就连张广礼也做不到像陆轩这么丝滑。“你这小子……”见季修文那满脸的怀疑，张广礼一开始还愣了一下，但很快就猜到对方在想什么，没好气的同时，也是一阵无奈：“小子，别乱猜了，伱猜的没错，我也做不到，这东西说起来简单，可真要判断，没有足够的临床经验根本就做不到。当然，有些妖孽另当别论。”季修文知道，张广礼说的妖孽就是陆轩。没办法，陆轩这家伙这么年轻，临床经验不可能有多丰富，没有临床经验的话，那就只剩下妖孽般的天赋了。“有天赋真的就可以为所欲为吗？”季修文有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觉，忧伤的同时又是一阵无奈。“也许是吧。”张广礼也看出季修文有些被打击到了，他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对方，最主要的是，他也是被打击到的那一个。季修文现在还年轻，刚从医学院毕业的年纪，可他不一样，快六十的人了，而且还是县中医院的院长，在医术方面却是远远不如陆轩，也就是他已经看的比较开了，不然早就郁闷死了，更不会还跑来给陆轩打下手。“那个，张院长，您继续，当我之前那些话没说。”季修文收敛起心里的无奈，开口说道。张广礼翻了翻白眼，本想说能当没说吗？可想了想还是算了，只好继续说道：“肝心脾胃都说了，我再讲讲肺，中医理念中有关于肺是怎么说的？”“肺开窍于鼻。”季修文接了一句。“对，肺开窍于鼻。”“如何解释这句话？”季修文翻了翻白眼，我哪里知道。张广礼有些被小年轻搞无语了，朝着季修文翻了翻白眼后，自问自答道：“鼻是用来呼吸的，吸入新鲜空气，排出废气。鼻不好的人，会影响体内正常的循环，会引发肺的疾病，呼吸系统的疾病也会诱发鼻腔的炎症。其华在皮毛，肺是给皮毛供应营养的，肺不好，皮毛就枯槁，不光滑，粗糙，汗毛生长方向杂乱，脸上的毛孔粗大。肺不好的人，往往情绪是悲忧的，无事忧愁、爱哭。一部古典你应该看过吧？就算没看过，肯定也听说过，《红楼梦》里的林黛玉也就是一个例子，大家知道她有严重的肺结核，她的眼泪是从春流到秋、又从秋流到冬……当然，那是，当不得真，但也是蕴含了中医的医学理念在里面的。而且，肺不好的人口味爱吃辛辣的东西，脸色是发白的，脸无血色，象一张白纸一样。”“那肾呢？”季修文问道。“你很关心这块嘛。”张广礼脸上带着一抹笑意。季修文连忙解释道：“张院长，您可别乱想啊，我肾可没有问题，主要就是想了解一下这方面的知识，没有其他意思，对，没有其他解释。”“我知道，你没必要跟我解释这么多。”张广礼淡淡道：“你的肾有没有问题你自己知道，心里清楚就行。”季修文顿时急了：“不是，张院长，我真的没有任何问题。”“我说了我知道啊！”“你那笑容，您确定？”季修文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这件事解释清楚，不能让老人家搞错了，往不好的方面去想。他要是肾真的有问题那也就认了，可他没问题啊！这被张广礼那么想，他多冤枉啊！不过，他正要解释，张广礼便是开口将其打断：“肾呢，按中医的说法是主骨，开窍于耳，其华在发。肾不好的人，易耳鸣，听力也会渐受影响。老年人常出现失聪(耳聋)的症状，就是肾功能虚、衰的体现；而且肾又是给骨胳提供营养的，有些人去医院什么也检查不出来，但就是浑身不舒服，这都是肾虚造成的全身酸软、无力。肾不好的人口味是爱吃咸的，口重，易恐惧，担惊受怕，大惊小怪的，心理承受能力较差。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多去医院转转，特别是肾脏科一些患者，有些脸色发黑，就是那种铁黑的，在医院肾透析中心的病人大都是这种脸色。如果看到脸发黄的，这就表明对方脾胃，消化系统功能弱；脸发白的话，表明肺，呼吸系统功能弱；脸发红，则表明心脑血管系统功能弱；脸发青，表明肝胆，免疫系统功能弱；脸发黑，表明肾脏、膀胱系统功能弱。……”张广礼一下子举了很多相关的例子，季修文倒是没有再转移话题，而是认真地听着。张广礼的医术也许不如陆轩，可怎么说也是县中医院的院长，在中医领域，有值得他学习的地方。而且不只是一点，长辈愿意传授，他自然也愿意去学。在这点上，季修文做的还是极好的，并未因为刚刚的事情就有所分心，反而听的愈发的认真，生怕错过。季修文的认真张广礼看在眼里，他暗自点头，继续说道：“然后，我们在看肾区，刚刚陆医生也提到了，肾是先天之本，颧骨往后至耳后到下巴周边是肾区，这是最大的一个区域。“全民补肾”已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了，由于环境的污染，肾的负担确实太重了，若此部位有痣或痦子证明此人肾功能先天不足，易引起腰、腿及背部酸疼。此部位有很深且大的斑，极有可能是肾结石。这个刚刚陆医生也有一些判断，你也听到了，不妨可以多看看。”听到这话的季修文忍不住转头看了眼吴艳，果然发现对方那里有大斑。“当然，这些都是有极大概率，并不一定就是一定的，所以在日常辨证的时候，还得通过脉诊这类来辅助一下。”张广礼说完，又道：“肾区发黑，或有红血丝，青春痘，或有斑，或眼角有很深的鱼尾纹，耳旁有竖褶子，这些都是肾虚的表现。肾区如有痣或痦子且脑区竖纹很深，吃饭口味重，爱吃咸，证明此人易患高血压或预示将来易患有心脑血管疾病。肾主骨，看肾重点看酸痛区，嘴角两边代表肩肘，向下代表上下肢，下巴位置代表的酸痛区依此是颈椎，胸椎，腰椎和尾椎，合嘴时稍用力，下巴出现小坑或者有“疙瘩”的人，那你可以问他是不是经常腰酸背痛？这一点一定不会错的，尤其女性经期前后会出现酸痛，乏力的感觉。”“没想到您老竟然知道这么多，这记性比我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还要厉害。”季修文不得不承认，这些内容，换作他来记忆的话，怕是很难记的这么清楚。可同时，也从张广礼这里明白了一件事。中医看病，除了临床经验之外，对中医理念的掌握也至关重要。中医理念就像是一栋摩天大厦的基础，基础不牢，大厦越高，倒塌的风险也就越大。基础越牢，摩天大厦才能够长久伫立。面对季修文的称赞，张广礼却是摇了摇头：“我这可不是记性好，而且这东西跟记性虽然有点关系，可说实话，关系不大，记性再好的人也不可能把所有内容都记住。”听到这话的时候，季修文忍不住看了眼陆轩。这话，放在以前他肯定是极为认同的。可自从知道陆轩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之后，他就觉得，只要记性好，就没什么记不下来的，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他眼前呢。不过，这话他不好跟张广礼说。(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