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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御医退下后,柯雪生独坐半晌,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后才起身走到床边。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某一天醒来开始,心中就升腾起疯狂想要见凤凰神女的念头。
这个念头来势汹汹,让他日夜坐卧不安,好像再不见到凤凰神女,他就要相思而死一样。
不过神殿在西土国境内,他身为木可王,没有任何理由可以随意踏足他国领土,更不要提将凤凰神女带至木可国,与她朝夕相伴,以解相思之苦。
就在他辗转反侧,无心朝政之时,前方传来消息称西土国宣布凤凰神女是祸害,乃妖邪所幻化,阴谋倾覆九州,西土皇帝为天下苍生,将凤凰神女打入天牢,不日处以极刑斩杀。
柯雪生闻言大惊,立刻带着泱泱大军攻破西土国大门,直奔西土王宫而来。
可他终究是晚了一步,神女已在天牢受尽苦楚,而今更被砍去双翼,一身美人骨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身体都受到如此重创,心灵肯定更被摧残得痛不欲生,想到这里他心如刀绞,不知要做点什么才能重新让凤凰神女恢复往日神采。
万事开头难,先从安抚神女的内心开始吧。
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他才敢抬手去撩起明黄色的床帘。
原以为会看到神女病骨支离的脆弱模样,没想到却撞进两汪清泉之中。
四目相对,柯雪生脑中一片空白,刚才设想好的开场白部作废。
江扶鸢改趴为侧卧,左手托着腮,为了少接触伤口而换上的宽袍大袖滑落堆积在手肘处,露出一截比雪更白的小臂。
男人怔怔看得太久,江扶鸢忍不住开口提醒道:“我知道我很好看,你也不用盯着我看这么久吧?”
柯雪生:……
可怜的小凤凰这反应怎么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这就是神女的自信吗?
“咦?”
江扶鸢突然发现了盲点,天牢里光线昏暗,她媳妇彼时又是逆光,她并没有看得特别清楚,此刻在帝王寝宫烛火通明的照射下,她才发现媳妇这张脸怎么变了。
虽然依旧英俊不凡,器宇轩昂,但眉眼和原来只有四分相似。
江扶鸢:?
她媳妇这是在梦里给自己捏了张新的脸?
只是这张脸怎么有股熟悉的感觉……
她突然开口问:“能给我拿面镜子吗?”
她媳妇都变了容貌,她自己不知道会不会也变成其他模样。
柯雪生默不作声拿来一面琉璃镜,却并不递过去。
怕她多想,柯雪生解释道:“你受了伤,别拿重物,朕帮你举着。”
小小琉璃镜都能被称为重物,可见他的心疼与不舍。
江扶鸢很是受用,随他举着琉璃镜,自己则凑到镜子前观察起自己的脸。
还是原来的面孔,朱唇粉面,貌若谪仙。
她感叹道:“我还以为我变丑了呢,幸好脸还能看。”
柯雪生听得心疼不已,因为在天牢受刑,小凤凰一身是伤,面容也憔悴了许多,少了几分神女的神性。
他笨拙地安慰道:“小凤凰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小凤凰。”
所以不要伤心,他永远为她折服。
看他眼底的焦急,江扶鸢偏头露出个俏皮的笑容:“天底下就我一只凤凰,我当然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凤凰。”
她假装不满地抱怨道:“钟敛风,你怎么在梦里都这么不会说情话,你该说我是天底下最好看女子才对。”
听到她的话,柯雪生面色一变,突然闭上了嘴,举着琉璃镜的手指因用力而泛起白色。
咔嚓一声脆响,光滑的镜面瞬间四分五裂,像雨后残破的蛛网一般摇摇欲坠。
唯恐破碎的镜面会伤到江扶鸢,柯雪生迅速把琉璃镜挪到原处,随后回到床边垂眸不语。
江扶鸢困惑:“你怎么了?”
见他还是不答话,她支撑起上半身想去拉他的手,不料却牵动背部的伤口,剧痛沿着肩胛骨袭向身,让她不由嘶了一声。
柯雪生脱口而出:“你别动!”
江扶鸢面含幽怨地看他:“你生什么气?我还没怪你给我这么个开局呢。”
什么开局关局,小凤凰口中说的话柯雪生完没听懂,但他不忍心她再受疼痛之苦,便主动坐在床沿,靠她更近。
抿了抿唇,柯雪生涩声说道:“朕没生气……不过,钟敛风是谁?”
江扶鸢:???
她媳妇做个梦怎么还把自己名字给做忘了?
看他表情七分疑惑,三分伤心,不似作假,江扶鸢哭笑不得:“钟敛风就是你啊。”
“不。”面前高大的男子此刻委屈的像个一百多斤的宝宝,“我叫柯雪生,不叫钟敛风。”
听到这个记忆深处的名字,江扶鸢总算想起他这张脸带给她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这张脸不就是她前夫嘛。
霸占她前夫的姓氏还不够,连名字带长相,大娇妻都要用一遍?
不对,钟敛风和她相遇在柯雪生身亡之后,他怎么知道柯雪生长的什么模样?
江扶鸢目光重新锁定面前这张脸,她仔细地从眉眼看到鼻梁再到唇角及下巴。
这次她能看出这张脸的面相。
早年丧母,父子异心,妻儿双,福禄绵延。
江扶鸢:……
她就说为什么之前怎么都看不出钟敛风的面相,还以为真的是越亲近之人越不能算其命数,感情是他那张脸压根就不是他的,被易容之术覆盖的脸她上哪儿看面相去?
所以……她前夫根本没死,而是改头换脸,整个新的身份又来到她身边?
怪不得在博州时他说如果有一天她认不出他时,至少不要讨厌他。
感情是等着这一天为自己铺后路呢!
面前这张绝美面容几个呼吸的瞬间变了好几个神情,柯雪生都看懵了,他不理解自己不过说了自己真正的名字,小凤凰怎么反应这么大。
他甚至从那两汪摄人心魄的明眸里读出了愤怒的意味。
“小凤凰……”柯雪生不知所措,本能喃喃地喊着她。
胸腔里被戏耍的怒气瞬间被他喊自己的小名时拖着的长音所安抚,江扶鸢贝齿咬着下唇,定定看了柯雪生半晌,才假装苦笑道:“是我记错了,钟敛风是……我的心上人,你不是他。”
柯雪生心里一揪,她果然心有所属了。
他忍不住哑声问道:“那他……现在何处?”
江扶鸢目含愁绪看着他:“死了。”
闻言柯雪生心如刀绞般疼痛。
活人他尚且可以争一争,可是人若死了,就成为她心中的一道白月光,眉间一颗朱砂痣,世间再也没有人可以取代。
“他葬身何处……朕可以让人为他修一座大墓……”柯雪生几近失声,眼底的悲伤弥漫到肉眼可见。
“不敢劳烦陛下。”江扶鸢低声似在自言自语,“说起来,陛下还真有几分像他……难怪我一时错神误认了。”
这话说得柯雪生心疼不已,这世间任何事情都不该让小凤凰如此伤心,在西土废帝手中她吃的苦楚已经够多了,他想让她甜一点。
于是他冲口而出道:“朕可以是他,朕以后就叫钟敛风!”
木可王痛失本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