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他答应的声音含混。
许丝柔早就看见他手中的那张粉红色的纸张,端着盘子的四指在谭景昀看不见的盘底猝然蜷缩了一下。
“拿着它做什么,废纸一张……上午去买衣服的时候,几个女学生发的,我随手就接过来了。”她仍端着盘子。
炒菜的热气未散,在她脸侧氤氲。
“不烫吗。”谭景昀提醒她。
许丝柔这才回过神,转身将手里的菜放在桌上。
趁这工夫,谭景昀将那张宣传单叠好掖回了包里,顺手又拿她的钱袋子出来,往里添上一叠纸币:“钱给你放在包里,如果不够,打电话再找我要。”
许丝柔隐约听见了身后皮包卡扣扣紧的声音,点了点头:“好,谢谢昱之哥。”顿了顿,又道,“我去请妈过来吃饭。”
晚饭毕,正是晚上七点多。
照例这时候谭老太太是要回到房间去念佛的,谭景昀有些未完的公事,大概也会在这个时间处理。但因为今天景明在家,加上谭景昀和许丝柔的婚事将近,吃过饭,大家就凑在了一起。
难得一家人都在,客厅里格外热闹。
“丝丝,你看这件婚纱,据说是现在最时兴的样式了。你中意的话,让昱之去订。”谭老太太拿着一本画册,为她挑选婚纱。
许丝柔半跪在地上,给老人剥葡萄。为表尊重,她抬眼扫了一下:“妈,我见识少,这些事还是烦您做主吧。只要不给谭家丢面子,我没有多的意见。”
她总是如此,懂事得过分。
谭老太太含笑摇了摇头:“你这孩子啊,什么都好,就是只知道为家里着想,不知为自己打算。”但有这样贤惠的媳妇,谭老太太内心是说不尽的满意,看许丝柔的目光不由又柔和了几分。
话说着,电话铃叮铃铃响了两声,打断了大家的谈笑。
佣人正要接起,却见许丝柔已经擦干净了手,起了身:“我来接吧。”她走到电话旁边。
听筒还没扣在耳边,就听见一道惊恐得近乎尖叫的声音传来:“昱之,我家出事了,你快过来救救我!”
是方玉珊。
许丝柔的眼神往谭景昀身上一飘,马上转回来:“我是许丝柔,您找昱之哥有急事吗?”
听筒那边的声音霎时静下来:“许小姐?”
“我马上把电话转给他。”按住听筒,转身唤一句,“昱之哥,一位方先生急找你。”
哪里来的什么方先生,但若不这样说,恐怕他今天是无法从家里脱身的。
电话交到谭景昀手里,许丝柔就坐回谭老太太身边去,拿着未剥完的那颗葡萄继续剥。
谭景昀看着那点深紫色的葡萄皮薄膜一样从剔透的浅绿色果肉上剥脱,被许丝柔收进她粉红的掌心,目光不自觉地跳了一下。
跳到她身上去——灯下,她的肌肤雪白,因为正在和老太太说话,胸膛微微起伏着,但神色极为平和,波澜不兴,敛眉微笑的模样像老太太佛堂里的白玉观音。
似乎无论出了什么事,她都能这样心如止水。
为什么……为什么她能够永远垂眸,又为什么能够始终浅笑?
攥着听筒的手紧了又紧,谭景昀浑不在意那端说了什么,只是绷着声音回了一句:“知道了,我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