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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城外,吴军大营,深夜。
秋夜的风凉意愈盛,而这永安城外也渐渐下起了秋雨,原本战意盎然的大营,看着锁住江面的八条大船,营内营外也是俱皆陷入了死寂。
到底是马忠首先开口说话:“都督,今日已经是蒋将军攻城的第十天了,若是拖到冬日,我军没有过冬的衣物和粮食,迟早要冻毙在此处。”
琮瘫软无力的坐在椅子上,以手扶额,只是长叹一口气,言道:“本将何尝不知?可是现在这进退不得,除非率领军翻越武陵山脉,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你想翻山吗?”
马忠一时默然,确实,现在地图上留给吴军的只有这一条武陵山脉,当然如果能够翻越的话,琮也不会在这里唉声叹气了,因为,武陵山脉其中有一段最为著名的旅游景点,便是现在的张家界。
“城里的细作怎么说?”琮仍然是闭着眼睛。
马忠只是摇了摇头,言道:“都督,我以为这个细作的可信度不高,但”
“但是什么?”琮忽然睁眼问道。
“但是那名细作说想单独见见都督,都督自有定夺。”马忠拱手道。
琮眼里骤然放出光芒,问道:“是何人?为何不可信?”
马忠左右示意了一下,琮会意,立即让左右退下,只见马忠立即贴近琮耳边,附耳低语道:“李严。”
琮听罢,瞠目结舌,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小,半晌说不出话来,立时起身于帐中来回踱步,而帐中的烛火随着琮来回踱步而有节奏的晃动着。
“马将军所言非虚?”琮还是忍不住问道。
马忠言道:“断不敢欺瞒于都督,但是此人是否可信,确实有待商榷。”
琮忽然抬手制止了马忠,言道:“若真是这李严,为何不在我军到来之时,就献城投降?凭他在永安的威望,又何必等到李显到来?”
“都督有所不知,李显在永安与江州一带,执掌农桑,而兵权节制皆有陈到,即使他想献城也没有机会,而且,这李严私心较重,凭他在西川的威望,依末将看,他应该是想做第二个刘备。”马忠言道。
琮眉头紧皱,听得马忠在这番言语,直言道:“这李严若是想用我吴国之兵,进入西川,然后再以他的威望,做汉中王,还真是一举两得的妙计,不过,只要破了这永安,待得我军入了西川,又岂是他李严能够做主的?速速告诉城内细作,今夜,让他务必找机会出城相见,本都督要亲自见他!”
马忠听得琮分析得头头是道,也不好再多言语,拱手道:“遵都督将令!”
是夜,一支夹着密信的长箭,被马忠从城墙底部射出,直直钉在城楼柱上。军士赶紧接过,迅速转递给正在城楼里坐镇的李严。
李严打开密信,眉头紧皱,看完之后,立即将密信拍合在一起,双手开始不住的颤抖,强行咽了咽口水,唤左右道:“快把赵将军请过来!”
“是!”
建业驿馆内,深夜。
孙崇故作惊慌地跪伏于地,慌忙道:“草民不知陛下驾到,有失远迎,望陛下恕罪!”
只见得孙权微微一摆手,缓缓言道:“孙先生不必多礼,快平身吧,你千里而来相投,朕深夜亲自来见,传出去也算是一段君臣佳话。”
孙权见得孙崇起身,也没打算继续停下,反而继续言语道:“孙先生,你白日所言科举选才之法,朕深有兴致,不知先生能否为朕解惑一二?”
孙崇赶紧拱手道:“陛下有令,臣岂敢不从。”旋即从身后的书架之上,取下三卷竹简,逐一递到孙权跟前。
“陛下请看,这第一卷便是臣为陛下拟定的科举选才之法,还请陛下过目。”
孙权也不言语,反而只是轻轻一抬手,示意孙崇坐下,自己则是迫不及待的打开第一卷科举选才之法的大纲,立即观看起来。
孙崇言道:“昔日东汉中,有左雄改察举制为科举制,后来经九品官人法之后,朝中百官职务皆有中正官荐举,陛下,可以试想一下,即便陛下这一代没有出现门阀世家独掌大权,而后世呢?如果此制不改,必然会有大权旁落、太阿倒持之日,东汉之所以名存实亡,根源便在此处。”
孙权眉头微皱,一边观看着书简内容,一边听着孙崇言语,赶紧言道:“孙先生继续。”
孙崇拱手道:“是!陛下,大汉自开国以来,便有外戚专权,更有甚者如桓灵二帝,不惜厚养宦官,以图制衡,终不免身死道消,陛下可曾想过,如今之乱世,倘若继续由这样的制度遵循下去,只会陷入无尽的循环,到时候,即便陛下一统河山,也会由张顾陆步等世家大族把持朝政,而这些家族正如太阿剑柄之上的倒刺,想要握住权柄,不然深入血肉,而要将其拔除,更非一朝一夕之功。”
孙权合上第一卷的竹简,面部肌肉已然开始有些不自觉的抽动起来,嘴角喃喃道:“科举、科举孙先生继续。”
孙崇缓缓递上第二卷书简,言道:“陛下,现在正直乱世,而乱世当中最高权力,便是兵权!没有兵权的王权,便是失去了爪牙的老虎,董卓、曹操之所以能挟天子以令诸侯,便是因为兵权在握,昔日周朝有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而却行分封之制,导致诸侯并起,便是因为这兵权旁落实在乃是取死之道,臣这第二卷,便是继科举之后,为陛下献上的以文御武之策!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只有圣人牢牢掌握兵权,才能不使太阿倒持,董卓、曹操之辈出现。”
孙权紧接着看完第二卷,又听得孙崇说完,示意孙崇拿第三卷,孙崇也是领命,这才将第三卷递上。
“三省六部?”孙权眼里是好奇,更是迫不及待地打开。
“陛下,此三策乃是循序渐进之法,切不可急功近利,当缓则缓,当慢则慢,当今江东士族盘根错节,根深蒂固于江东,陛下是想昔日丞相张昭,若不是其人自恃在江东威望甚高,才敢跟陛下对抗,甚至丝毫都不在意陛下赤壁与夷陵两场旷世决战的威望,而臣所献上这三省六部之制,便是让其中每一个官员都能相互制衡,不使其中一人独大,从而忤逆圣意。”
孙权看罢,骤然将第三卷一拍合:“莫非真是天赐不韦之才于我?但你可知若要行此制之改革,前路凶险,你能顶得住吗?”
“铁索横江,便只容得一人通过,孙崇愿为陛下破了这横江铁索!万死不辞!”孙崇跪地叩首道。
“你可知张顾陆步四大家族,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要了你的性命,你还愿往?”孙权问道。
孙崇继续叩首道:“干大事岂有惜身之理!即便孙崇不能成功,后面还有马崇、王崇,一个孙崇倒下了,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孙崇站起来!这江东是陛下的江东,绝不是他张顾陆步四大家族的江东!”
“好!有胆气!”孙权言道,“既然这样!明日秋狩,你随朕左右,朕就要让天下士子看看,朕的江东,不,朕的天下,是一番何种模样!”
“臣领旨!”
次日,秋狩猎场。
孙崇立于孙权猎车之旁,身后便是左右护卫。而不少宗族与门阀大夫俱皆在护卫之后,倒是惹得他们一阵眼馋。
“步大夫,这不是上次被你殿上痛殴的孙崇吗?他怎么在陛下身侧啊?”虞翻上前打趣步陟道。
哪知步陟啐了一声:“呸!此等小人,骤得宠幸,骄狂不可一世,来日必遭祸殃!”
虞翻倒是被猝了一口口水,也不知这步陟一席话骂得是自己还是孙崇,只得怏怏打马离开。
“恭喜陛下得鹿一只!”
“万岁万岁万万岁!”众将士齐齐高呼,当然这些大夫也得跟着呼喊。
却见的孙权于猎车之上朗声道:“诸位大夫与将士,今日劳苦了!朕将这鹿肉与诸位分食!”
“谢陛下!”众将齐齐高呼。
“今日,你们吃了朕赏赐的鹿肉,来日,便要替朕再去中原射鹿回来!”
“末将定为陛下效死!”
“而我江东的大夫们!今日你们食了鹿肉,朕便在此处,刻石为铭,无论今后,朕经略江东,还是一统河山,朕都与天下士大夫共治天下!如违此誓,朕当投海而亡!”
孙崇赶紧上前言道:“陛下,此誓太毒了,不可轻言啊!”
孙权摇了摇头,言道:“这是朕与天下士大夫的承诺,若非篡逆、谋反等罪,朕绝不杀士大夫!”
护卫之后的士大夫们霎时间失声,而秋狩猎场之外,却聚集了无数学子,这自然是孙权提前安排在猎场之外的,并且猎车的位置能确保自己的声音能够传到猎场外。
“朕今日拟旨!斩鹿为祭,每年秋狩之后三天,开放科举!无论出身,只要学有所成,皆可参加!改年号为龙兴!科举之制,稍后由侍郎孙崇下发给各位官员。”
话音未落,却听得秋狩场外已然欢呼雀跃,而整个建业城,便是在此刻炸开了锅,好一个斩鹿龙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