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鼓!用力擂!”李显于城头之上厉声喝道。
一时间陇城之内鼓声大作,加之两侧山隘竟形成千军万马之音,倒是令原本在城下钳制李显的骑将戴陵有些慌乱,赶紧命令所有骑军稳住阵脚,避免李显从城内突袭。
陇城城头。
马谡本带着仅剩的五百亲兵突围,却遇上了前方正在钳制李显的戴陵骑兵军阵,若不是部将黄袭舍命夺了一匹战马,协助马谡逃到了陇城之下,只怕马谡已然死在阵中,为了不开城门,王平只能用抓钩绳索,强行将马谡拉到城头上来,可笑的是两万五千人的主将,现在只剩一人回到这陇城之上。
“带马将军下去休息!”李显下令道,显然他并不想和这位刚愎自用的败军之将多说一句话,仍是自顾自的指挥起防守来。
魏军大营。
“好一个金蝉脱壳,如此一来,又让那马谡逃了回去!”乐琳愤愤道。
“侄儿无忧,那李显一直不出城交战,即使马谡突围,他也不曾支援,我料定他城内必然没有多少兵将,最多不会超过一万,只要我军尽力攻城,必然能三日内拿下。”张郃捏须道。
“如果攻城,小侄愿为先锋!”乐琳拱手道。
“好!今日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侄儿的武勇!你带着我部步兵,去前面换下戴陵,硬攻上去!就算他是块铁也要啃下他一二两来!”
“末将遵命!”
陇城城头。
“将军,张郃变阵了!莫不是要强攻!”王平拱手言道,心下骇然,他深知这城内之兵只有一万多,如果魏军完全不惜代价的话,想要三日破城,绝非天方夜谈。
哪知李显原本平静的面上,竟然浮出丝丝笑意,继而慢慢增加,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将军何故发笑啊!”王平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王将军勿忧,有我在,陇城无碍!”李显这才抽出腰间佩剑,指着城下正在变阵的军士,对自家军士朗声说道:“将士们!城下就是屠杀我们同胞的逆贼!他们以为我们是待宰的羔羊,今日就让他们见识见识,谁才是真正的狼!为了那些牺牲的将士!为他们报仇!”
“报仇!报仇!”一时间城墙之上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席卷而来,龚杰已然带领神臂弓手蓄势待发,就等乐琳引军进入射程之内。
待得变阵完毕,乐琳这才引步兵以盾牌覆盖的军阵,快速抵达十米的断层之下,立时下令:“给我架云梯!”
“将军!云梯!够不着,啊!”那士兵话音未落,就被一支锋锐无比箭矢射穿了头颅。
乐琳立时问左右:“什么情况?为什么云梯架不上去!”
“将军,这断层太高了,根本就没有那么长的云梯!而且陇城之上的箭雨就没听过!强攻不行啊!”
乐琳闻言暴怒道:“没有云梯?那就给我架人梯!感言退者斩!本将要先登!”
众将士闻言这才道:“是!”赶紧以盾兵组成了一道人梯,这才勉强够到陇城之墙。
“张将军有令,乐琳部撤。”
乐琳刚刚正欲攻城,一时闻言竟然半天不解,半晌才缓过神来,只得带着本部怏怏退回了中军。
“叔父!什么情况!徒儿正欲攻城,何故下令收兵啊?”乐琳愤愤道。
张郃摇了摇头,答道:“今日派你前去,根本就不是为了强攻,云梯都架不上的高度,想要强攻,更是天方夜谈,何况他们还有那种刀枪不入的甲胄,又岂是这会就能攻克的?”
“叔父莫非还有办法?”乐琳再次看着这位天下第一名将。
张郃说道:“本将已有谋划,不过”
“不过什么?”乐琳已然着急起来,到这个时候张郃还要卖关子。
“本将有一法,他必然出战!”张郃言道:“我军不是在南山俘虏众多吗?将军可这般这般,我量他必然出城迎战。”
乐琳听罢,当即额头冷汗已出,只觉得此法是不是太过阴损了,倒是有那么一点想拒绝。
“报!张将军,上圭郡守,郭淮将军血书!”
张郃闻言大惊:“速速拿来!”立时拆开,看罢,大惊失色,“何以如此惨烈!”
乐琳赶紧接过书信,直到看完,方才泣不成声,那郭淮已然断粮三日有余,城中战马已经吃光,昨日他亲手斩了自己爱妾,供众将分食,方才稳住军心,言辞烈烈,如果张郃三日不能破了此城,他郭淮就只能以身殉国了。
乐琳道:“郭将军忠烈无双,我等岂有不尽力之理,把那些俘虏给我绑到阵前!”登时便出了大帐,来到陇城之下。
“城上的守将听着!你们不敢出城决战,就是鼠辈!你们不是看的清楚吗!今日就让你们看看这些俘虏是怎么死的!”乐琳朗声呼喊道,紧接着一刀下去,便是鲜血喷涌,人头落地。
陇城城头。
“将军!这张郃欺人太甚了,我军就算不守城,也不惧他,何苦困守于此啊!”王平再次言道。
“王将军!小不忍则乱大谋。”李显再次言道,“不许出战!”
“难道我军就眼睁睁看着这些将士平白无故死在城墙之下!”王平愤愤然,他此刻看着这些川中出来的兵娃子,哪一个入军之前不是想到的是兴复汉室,只是因为将军的缘故,此时就成了任人宰割的阶下囚。
“忍不了也要忍!他们就是故意的,你不明白吗!”李显再次喝止王平冲动的举动。
龚杰依旧没有言语,却只是紧要牙关,强行憋住眼圈里的泪水,只是城头守城的军士们俱皆眼中含泪而已。
戈壁的斜阳将阵前的鲜血映照得通红无比,乐琳这种阵前杀俘的行为,一直从白天持续到下午,已然斩杀了五千余人,再往城墙上看去,王平由于长时间的憋泪,此刻已然流出血泪来,却不知何人又在阵中唱起了雄关漫道真如铁的调子,而三军就在这陇城城头,在这如血般的斜阳之下,应声附和,场面一时间悲壮异常。
“将军!”王平此时已然跪下,顿首而泣,“我王平绝非不遵将令之人,只是张郃这般屠戮同胞,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不能出战,明日不能出战,何日才能出战,如果不能手刃这个贼子,我王平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上!”
“王将军快起来!”李显看着王平跪下,赶紧将他扶起,“王将军,听李某一言,只要等到丞相大军回来,上圭一破,我保证,我军一定能出战一雪前耻!”
王平泣不成声地摇了摇头:“将军那都是我大汉的儿郎啊”
李显也是哭泣道:“将军,我身后这些,也是大汉的儿郎,我断断不能在让将军和他们陷入一样的境地,事到如今,我军只能靠着这地形守下去!”
“将将军,王王平失态了。”王平立时擦干脸上泪痕,“将军,我可以擂鼓吗?”
“将军若是觉得难受,就擂鼓吧,给那些儿郎们送行。”
王平含泪点了点头,径直朝着大鼓而去,无奈一代名将只能靠着不断地挥舞鼓槌发泄胸中积郁。
眼中血泪随着挥舞的鼓槌一刻也没有停下,直到双臂已然失去了知觉。鼓声伴随着忆秦娥的调子,在陇城之上不断回响盘旋。
“将军,张郃使者,又来了。”
“他这次又带了什么来?”李显头也不抬地问道。
“他带了一件女装。”李显一惊,“好家伙,拿我当司马懿啊,我可没有他那个厚脸皮,拉下去斩了。”
“是。”
张郃看着这日依旧没有动静的陇城城头,打马来到阵前,遥望城墙,长长叹息了一声:“此子真乃天下良将!只怕我军很难越过此城了。”
乐琳拱手问道:“将军,如此杀俘也不出战,将军送女装此人也不出战,强攻也不可取,我军进退两难,该当如何啊?”
张郃明显声音小了许多:“你且明日再杀一日,如果此人还不出来,我们就只能回陈仓了,总比困在此地要好。”
乐琳不解道:“难道将军就不攻了?”
张郃说道:“乐将军,此计乃以退为进,我军佯装退却,那李显必来追赶,我于半道伏击,必然可成。”
乐琳此刻也有点心生动摇:“将军,此计当真可行?当日口袋阵,也不见李显入套,今日杀俘也不入套,何以退兵,他一定会入套?”
张郃笑道:“就算他李显再能控场,他也架不住士兵们想要报仇的心,形势所迫,他必定来追赶,不由得他不追击。”
乐琳这才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便按张郃所说,早上就开始杀俘,一直杀到中午,再看去,实在没有俘虏可以杀了,陇城城头也看不出半点动静,便只得在阵中待命。
“张郃将军令!全军后撤,撤回陈仓!”
“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