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相亦点头响应,然后起身道:“如此,今日就先不打扰少侠歇息了。”
正准备离去,明相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又道:“对了,根据武当派所查,有三位王爷近日要共同举办大会,甄选艺妓伶人,梁献王也在其中,少侠若闲得发慌,亦可就此事斟酌思量一番。”
卫靖不禁失笑道:“甄选艺妓?我瞧选妃纳妾才是真的。”
明相笑而不语,跟着径自转头离去。卫靖则寻思:“甄选大会这确是个接近王爷的好机会,我得想个办法混进去才行。”
如此又过几日,期间凌雪衣、榆琴、小湘三女闲暇之时,便在寺外一处空地练武,并由三人中造诣最深的凌雪衣充当师父,给两名后辈武学上的指导。而卫靖的伤几近痊愈,已能行走如常,这日午后便与明相相约寺外。
明相道:“今日少侠使剑之前,老僧想先请少侠闭目半晌,试着净空脑中一切念想,待你自认已然心无杂念之时,咱们再来试武论剑,此事至关紧要,还请少侠尽可能多坚持一会儿。”
卫靖微微一愣,心想不过就是什么也别想,这有何难?但明相大师是何等样人,他的安排必有深意,因此卫靖并未犹豫太久,便即席地而坐,闭上双眼,照明相所说,静下心来。
然而方过一息,诸般念头便纷至沓来,卫靖想到了榆琴、想到司马家、想到百里家,也想到天机阁,然后听见四周秋风阵阵,又想,不久便要入冬了吧?跟着又想到此刻身在白水寺,此寺清幽僻静,树木葱郁,景色怡人。
念及此处,卫靖忽然双眼一睁,发觉自己杂念多不胜数,根本除之不尽,明相温言道:“少侠不必介怀,想来再多试几回,便能有所突破了。”
卫靖闻言心神一定,便即再次尝试,这回多坚持了一会儿,才又睁眼回神,此后卫靖便反复闭目静心,明相也一直守在一旁,这番去除杂念的功夫,竟持续了近一个时辰,这才有所突破。
经历方才多次分神,卫靖已渐入佳境,这回他闭目好一阵子,心中早已不记得自己静心了多久,只是沉浸在无念无想的境界中,忽地听得明相道:“行了,少侠请随意运使一套剑法,切莫多想,只管用便是。”
卫靖闻言随即起剑,一路“点水快剑”疾点而出,剑式随心所欲,畅意挥洒,待这路剑法即将使完之际,明相又朗声道:“少侠,请再使一路剑法,直到有杂念入心之际,便可以停手了!”
卫靖手腕一翻,“诗画江山剑”纵横交错,长剑如半空作画,指点江山,怎知就在剑法即将收尾之际,卫靖忽然停手,跟着面有惭色,道:“方才剑法即将功成之际,晚辈便想着下一路剑法要如何接续才能天衣无缝,如此,是否算是大师所说的杂念?”
明相微笑点头道:“正是!少侠悟性过人,一点便通。之后若心有杂念,少侠可以席地而坐,如方才一般静下心来,待心中全无念想,就可以起身运剑。依老僧所见,这两天便先如此就好。”
卫靖答应后,便照明相所说,打坐后随心挥剑,心有杂念便重新坐下,周而复始。
两日过后,卫靖一次使剑已可使到近十套剑法,方才停下,到得后来,卫靖早已不记得自己用的是哪些剑法。
这日时近黄昏,凌雪衣、榆琴也在旁看卫靖使剑,此时明相忽道:“少侠一人挥剑挥了几天,想必也有些乏味了,不妨与老僧过个几手吧。”
只见明相手中已多了一根树枝,权作兵刃。
卫靖想了想,点头问道:“是,大师要晚辈出剑时,也同样什么也别想,是吗?”
明相脸露微笑,颇有赞许之意,道:“正是如此!”
卫靖点头后行了礼,便朝明相右肩刺出一剑,凌雪衣凝神观看,觉得这剑法似乎是卫靖常用的“点水快剑”,但又似乎不是那么回事,而明相树枝在手,轻轻一格便将来剑化去,卫靖立即变招,一剑反削明相胸口。
方才那第一剑似是“点水快剑”,又似乎不是,但这第二剑凌雪衣则瞧得分明,肯定不是“点水快剑”,而像另一路卫靖很少运使的剑法。两人拆得十数招,卫靖才停手收剑,道:“晚辈方才杂念又至,只好半途停手,真是不中用。”
明相摇头道:“实际与人交手,自然比独自使剑难上许多,少侠切莫灰心,咱们重新来过便是。”
跟着两人又如此交手十数回,直至金乌西坠,玉兔东升,随着卫靖专心运剑,心神也跟着集中,渐渐地,卫靖已全然不知自己所用是哪路剑法,只是一心一意与明相对剑,每当明相攻守之际,卫靖手中长剑,必自然而然生出一式应对。
又过了许久,卫靖浑然忘我,已不知身在何处,此时明相却忽然收剑,按着胸口气喘吁吁,似乎甚是疲惫,此时卫靖才回过神来,发觉两人交手甚久,明相已颇为疲倦,歉然道:“晚辈竟打到忘了时辰,当真惭愧,大师还请赶紧歇息,喝点茶水吧。”
明相却挥挥手,示意无妨,待他又喘了几口气,终于缓过来后,随即对卫靖微笑道:“恭喜少侠!”
明相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口中说着“恭喜”,卫靖却茫然不解其意,只能问道:“大师?”
但明相却反而看向凌雪衣,问道:“凌姑娘可有看出什么端倪?”
凌雪衣想了想,似乎有些不知如何措辞,然后才犹豫道:“小离你”
卫靖看向凌雪衣,静静等她把话说完,凌雪衣续道:“今日自我来此看你们练剑,到现在为止,你与大师共交手十二次,方才这一次,或攻或守,你一共挥出了七十六剑。”
卫靖问道:“七十六剑?”
凌雪衣解释道:“这七十六剑中,共有十三路剑法是我看得出来的,此外,尚有许多招式,像是融合不同的剑法,临场即兴所创,我也看不出它们所属何派,更有甚者,有几招似剑非剑,我甚至不敢肯定,那些究竟能否算得上是剑法?”
卫靖喃喃道:“临场创招似剑非剑”
明相点头道:“如今少侠已算得上是初窥门径,待日后使剑时,把剑法全都练到无迹可寻,少侠的剑便算大成了!”
凌雪衣默然不语,似在思考明相大师的用意,榆琴则自方才至今,一直专心盯着卫靖如何使剑,她剑术初学不久,所识剑法亦不多,因此只是凝神观看卫靖一招一式,并与自己习练的“冰玉剑法”、“朝云神剑”两路剑法互相比较。
卫靖闻言后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似有所悟,问道:“莫非大师是希望我把胸中所学剑法,全都结合在一块儿?”
明相点头道:“大巧若拙,大道至简。少侠练有世上多不胜数的剑法,即便各自殊途,依老僧所见,最终仍须同归一处,因此咱们不妨化繁为简,让少侠改为只使一套剑法,便似是使百套千套剑法一般。”
卫靖想起江怀雪前辈当时的见解,似与明相有异曲同工之妙,明相又道:“若你心有罣碍,出招时仍想着这是何招,这是哪式,那它们便是不同的剑法,只有等你出剑时心中空无一物,它们才能合而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