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的死亡时间是十三到十七个小时之间,而死者的死亡方式是窒息死亡,根据尸体的伤痕鉴定,可以确定死者是在死后遭到鞭尸,而死亡过程并没有外力介入。
被外力压迫的口腔与自行发力的伤痕不同,这也就确定了那女孩的证词是假的。
当然了,单看一个死亡时间,陈清几乎有一整个警署作为不在场证明。
“所以说,你为什么要指证我。”他坐在病床边,脸上带着古怪且异样的笑容向床上的少女问。
她被拔了舌头,她四肢上有着大小不一的伤势,她躺在床上,基本与当时被禁锢的姿态相同。
她眼睛瞪得很圆,她眼睛深处有着恐惧。
她看着陈清的面孔,不断往床的另一边靠去,一直到挤压到床沿扶手后,才停下了后退的行为。
在她身后,姜婉也开口了:“做假证你知道要承担什么后果吗?你知道会给警方带来多大压力吗?!”
她神色严肃,可嘴中呵斥的话语,那女孩却好像是没听见似的,仍然带着恐惧,紧紧盯着陈清。
他看着那少女凝视的双眼,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诡异,那种夹杂着一点兴奋、一点求知的笑容,令她的脸上渗出了汗滴。
“你见过他们……可你为什么要指证我。”他将自己的面容凑了上去,打量着面前的少女,仿佛一件无人问津的器具。
那目光侵略、露骨,裸地盯着她脸上每一个微表情。
“你明明知道不是我,可你却对我做出了强硬指控?你在怕我。”
他看着面前那少女,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了一些,她抓着被褥,手指捏的发白了。
她就像看着某种不应该存在的生物,看着已经死去的人出现在了面前。
“噢,我忘了你不能说话。”
他拿来画板,略带着粗暴甩到了少女身前。
“你在怕我。你在怕什么?”
他面带微笑,看着那少女甚至不敢拿起笔。
“你在怕我为什么还活着。”他看着那少女,从口袋里拿出了那盘磁带。
“你知道这是什么,因为你看过,你活着,所以你知道它代表着什么。”
她指尖颤栗,却拼了命地抓起被子上的笔,她冲着陈清摆手,在画板上写下字。
不。我没看过。我不知道。我不认识。
几行简短的字似乎没有什么说服力,她应该也清楚这点,可她神色慌乱,却说不出更多的东西。
“她知道这是什么。所以她才能活下来……”
见着那少女慌乱的样子,陈清也失去了追问的意识,逼问嘛,你得让人家开口,一唱一和才有趣。
单方面的宣泄有什么意思。
他泄了气,摇着头将磁带拿走,而姜婉便跟在身后。
两人走了许久,在出了医院与警署的监视以后,姜婉才皱起了眉,低声向他问:“这东西你就这么带走了?”
“那不然呢?”他同样压低了声音:“放着继续害人?”
陈清摇着头,目光有些凝重:“案发现场出现的那四个人一定要调查,他们绝对不正常,还有……”
他沉默了一下,才继续开口:“解鸿波的调查速度得加快了,我总觉得……”
“问题在他?”
他点了点头,倒是沉默着没说话。
在分别以后,也是过了许久,步昭昭的身影才重新出现在陈清身边。
他看了眼对方,已经许久未见她显露身形:“怎么了?”
她看着陈清,脸上阴沉的已经能挤出水来了,她指了指陈清兜里的磁带,声音冰冷:“你说得对。两百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让这个世界变成我全然未知的模样。
你说得对……两百年的时间,他们早在两百年前就已经可以将人口视作猪猡,如今又怎么可能重视俗世的生命。”
他眉头微皱,听明白了:“那四个人是他们?”
“那制服是。”她仍有着一点点幻想:“还记得吗,我跟你说过的,那些偶遇了非凡事件却能勉强活下来的普通人,大多数都被他们带走当成消耗品了。”
“她也是啊……”
“她的第一条任务也许就是散播磁带。”
“为什么。”陈清不解。
“这可是涉及了规则、古神的非凡事物,凭什么问为什么。”她看着陈清,目光凝重:“那本身就是最宝贵的财富,你居然问为什么?”
他沉默了一会,才向步昭昭问:“我要怎么找到他们。”
“找他们做什么?”她嘲讽一笑:“杀了他们维护正义?他们确实在散播子嗣,可根源不是他们,这治标不治本。”
“你不想找到他们复仇?”
步昭昭沉默了,她看着陈清,心里的情绪异常复杂,她思索了许久,在做出了决定后,压力才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她叹了口气,仿佛轻松了许多:“想,但不能是现在。
我想杀光他们,可我更想解决这个问题。
杀光他们并不能保护那些无辜民众,他们变了,但我没有。”
对那个年代的人,信仰是存在于脑海当中的,那种信仰在一切个人主义之上。
她想复仇,是的,她痛恨每一个当代的基金会成员,但她现在不想复仇,因为她仍记得基金会一开始的使命。
我们收容、我们保护。
她叹息了一声,继续向陈清说:“那张磁带也是非凡事物,当你的观测时间于拍摄时间相同时,就可以听到磁带里的内容。你去试试吧,也许他们说了些什么。”
陈清愣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他一路回到家中,在等到姜婉送来播放器的时候,时间也已经来到了下午五点。
他插上磁带,与姜婉同坐在屋内,借着黄昏的光线观看屏幕。
“真没想到,这个磁带居然是非凡事物。”她看着屏幕里的画面颇为意外。
可陈清没答,他扭着机子上的音量键反问:“解鸿波的调查结果怎么样了?”
“他啊……”姜婉沉默了片刻:“他失联了。”
“失联?”陈清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歪过头,眉头微皱:“他能失踪到哪去,什么时候联系不上他的?”
“昨天晚上。就在你和我说了以后,我就找不到他了。”
“有上报吗?”
她摇了摇头,眼睛眯着:“没有啊……没证据的事。他先前也给我们检查过手机了,我们没理由去限制他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的……”他沉默了片刻,面前的播放器忽然传出了声音,那声音吱吱呀呀,像是上世纪年代卫星天线信号不好时的忙音。
两人等了片刻,播放器内便传出了声音。
那男人的声音仿佛隔了个世纪,他的声音像是透过最古老的对讲机传出来的。
他说:“任务事件——回收子嗣污染物,任务等级评定——e级。结论:收容风险低,收容回报预计为子嗣污染物两份,任务开始。”
他说完后,屏幕上开始出现了画面,陈清看着那四个男人走了出来,他们看着屏幕录制的方向,嘴中碎碎叨叨的。
“真可惜啊,这次的子嗣污染等级只是e。”这是第一个人,他衣着全黑,但袖口上有一点翻出来的白色衬衫袖。
“完成了这次主世界的任务,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了。”第二个人,他身形消瘦,穿着的全黑色西装有些宽松了。
“两份e级的子嗣污染物,足够我们生活多久?”第三个人,他矮小且看起来异常年幼。
“两个星期零四个小时。”第四个人,他在人群中最为醒目,他衣装上有一缕黑白色的苏绣徽章,他走路的姿势是最轻松的。
“呼吸税又涨价了。”他补充了一句。
“又涨价了……”第三个人啐了一声:“一群吸血的蠕虫。”
“可没有他们,你早就死了。”
“我宁愿就那样去死。”他们嘀咕着,开始翻动起家里的东西。
“一次f级的后室我们只能从中获得十分之一的收益,而我们出发前还得自费购买道具!”
“你可以再努力些的啊。”第四个男人补充道:“一棵树上有十个苹果,那你就只能留下一个。可如果你带回来一百个,你就有了十个了。为什么不呢?”
那少年迟疑着,嘴中不知嘟嘟囔囔地说些什么,屏幕外的两人皱着眉看着。
“他们没人想过反抗?他们明明自己已经有了一定能力了,就算脱离基金会又怎样。”姜婉皱着眉头,有些不解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