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是本朝的最高学府,监生一百多人,都是从七品以上的官员子弟中择优录取。
沈家没有做官的人,沈宴和沈凌云做不了监生。
但除了正式的监生,有门路的人也可以去国子监旁听。
沈家的族学虽盛,却无法跟名儒云集的国子监相比。
沈凌云前世虽然名落孙山,但沈雨燃小时候跟他接触过,知道他是个聪明踏实的人,若是能得机会去国子监旁听,指不定这一世能够跟沈宴一起考中呢。
若沈家能出两个进士,于她今后在京城立足大有裨益,值得她全力襄助。
只是……要去求萧明彻?
安排两个人去国子监旁听,对萧明彻来说的确是件小事。
但是她因为西山桃林的事情跟萧明彻争执得那样厉害,前几日在北苑又没给他好脸色,萧明彻明显憋着一肚子气的。
现在去求他,他未必会帮忙。
该怎么办呢?
去求荣安殿下帮忙?荣安毕竟是女眷,跟国子监可能从未打过交道,她想帮忙怕是也麻烦。
去找傅温书?
一则她跟傅温书的交情并不深,二则傅温书来东宫都是找萧明彻的,以她的身份根本没什么机会见傅温书。
沈雨燃颇为苦恼,好在沈宴和沈凌云还没到京城,尚有时间准备。
若是实在去不了国子监,好好打听一家书院也成。
眼下能帮忙跑腿的只有李大叔,先请他往各书院问问,有没有位置,要多少束脩。
萧明彻这些日子稍稍有些忙碌。
徐敬等人已经问斩,西山桃林的事按说已经尘埃落定,但父皇似乎没有就此放过的心意,将锦衣卫中与徐敬过从甚密的人一应清理出来。
非但锦衣卫中大肆清洗整顿,素日与徐敬相交甚密的朝中官员也纷纷受到牵连,不是寻了错处贬官,便是调任外地。
当然,徐敬是荣国公府的旁支,与徐敬往来最多、最亲近的人的就是徐氏一族。
荣国公府如今有官职的人本就不多,这样一来,徐家在朝中任职的人几乎一扫而空,连荣国公在鸿胪寺领的虚衔都没有保住。
西山桃林的案子关系甚大,萧明彻并不认为这责罚很重,但皇帝把此事交给他来做,背后的用意不可谓不深。
他心里清楚,父皇是在向他昭示自己对荣国公府的不满,也是在提醒他跟荣国公府保持距离。
在养心殿时,父皇说的那些话句句意味深长。
他知道父皇在暗示他的婚事,故意装傻没有接话,明显惹得父皇有些不快。
回到东宫,萧明彻有些疲乏。
不知为何,他颇为想念悦春阁的那方宁静小院,仿佛那是个世外桃源,只是想想,便觉得安宁温暖。
然而他没往悦春阁去,径直回到了琅嬅宫。
“主子。”长安见他有些疲乏,便道,“今晚要不泡个汤吧?”
泡汤的确解乏,萧明彻点了头。
长安又道:“要不要召沈承徽过来伺候?”
她来伺候?
萧明彻的梦境里的确出现过两人共浴的情景,梦里的她,周身肤白若雪,像是面团捏成的人儿,柔若无骨,腰肢细软……
“不必。”萧明彻狠狠掐断遐思。
长安原以为,经傅大人劝解过后,殿下跟沈承徽之间应该毫无芥蒂,怎么自从那日跟傅大人在宫外吃过饭后,殿下反而越发疏远沈承徽了呢?
主子的事,他不敢过问,只得立即张罗晚膳,山药樱桃肉、熏肘花小肚、鸭肉溜海参、肉片焖玉兰,再配上各色时蔬、汤盅、果碟,满满当当一大桌。
萧明彻提起筷子,尝了一口,忽而想起那日在悦春阁的暖阁里用膳,沈雨燃坐在他旁边,不时点评一二。
她那日其实对他就爱答不理的,可是看着一桌子的菜肴,她似乎心情好了许多,还肯说几句话。
萧明彻尝了一口樱桃肉。
那天也有这道菜,沈雨燃很喜欢吃,还说做樱桃肉挂糊不能太薄,薄了就挂不住汁儿。
瞧她的模样,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怎么会懂庖厨之事?
萧明彻心事重重地用膳之时,暗雪悄然进了琅嬅宫。
长安一见他,顿时神色一凛。
听过暗雪的回禀,长安匆匆回到萧明彻身边,见萧明彻在出神,没有贸然言语,等着萧明彻最终放下筷子之后,上前道:“主子,暗雪那边已经查清楚了。”
“说。”
“畅心园放纸鸢那天,徐敬并不在京城,非但那天不在京城,前后几日都不在,他当时领了锦衣卫的差事,在外办差呢。”
萧明彻的手掌微微握成拳。
若徐敬那些日子不在京城,那畅心园的事情根本不可能是徐敬谋划的。
正如沈雨燃自己所想一样,徐敬并不是害她的主谋。
那会是……
长安觑着萧明彻的神色,低声道:“还有一事,奴才没来得及禀告主子。”
萧明彻瞥他一眼。
“主子之前让奴才多长只眼睛,盯着秦奉仪的动静。”
“她干了什么?”
“秦奉仪私底下跟荣国公府的下人有往来。”
“因何往来?”
长安道:“第一回是秦奉仪丢了东西被荣国公府的主子捡到了,送到了东宫,这是畅心园事情之前的事。后面荣国公府的人没再来东宫,但是秦奉仪掌着家,她身边的丫鬟时常出入东宫,暗雪跟过两回,一回是见秦家的人,一回就是跟荣国公府的人接触。”
顿了顿,长安道:“这回是畅心园之后,西山桃林之前的事。”
萧明彻握成拳的手微微颤抖着。
“跟荣国公府什么人接触的,暗雪查清楚了吗?”
“查了,是荣国公夫人的陪房。”
荣国公夫人?
萧明彻听到这个答案,稍稍释然了些。
他跟徐宛宁亲近,自然与荣国公夫人姚氏接触过不少回。
谈不上印象不好,但姚氏身份低微却能成为荣国公的继室,自然手段不少。
也不止她。
荣国公夫人还有她的妹妹慧贵妃……这回的事跟睿安和宛宁都扯上了关系,必然是这两个女人从中起作用。
“主子,咱们该怎么办呢?此事还要继续查吗?”
萧明彻眸光深敛,“查。”
“可案子已经结了,徐敬诸犯,业已伏法,咱们的人也不能直接抓荣国公夫人问话。”
“何必抓她?东宫不是有个现成的人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