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罗夏端坐在泊胡拉班领主府会客大厅内的椅子上,问着眼前的武装奴隶。
“回大人话,我叫海羊西。”
雄壮奴隶单膝跪地,恭敬的回答道。
罗夏仔细端详了一番海羊西的面容:
“你不是库吉特人?”
海羊西平静回答道:
“我的父亲是库吉特人,母亲是维基亚人。”
罗夏了然的点点头:
“这是你没有对皮匠妻子施加暴行的原因么?”
海羊西摇了摇头:
“我并不愤怒,无需暴行彰显我的力量。”
罗夏有些好奇的问道:
“你如何看待你的同伴?”
海羊西坦然道:
“给狗扔一块肉,肯定会被叼走。给人一点权利,他会变成野兽。”
“但不给野兽套上绳子,就是主人的过错。”
罗夏哑然失笑,没想到还是武装奴隶身份的海羊西竟委婉的抨击了自己的统治。
“那你愿意成为这根绳索么?”
没想到的是身为武装奴隶的海羊西却摇了摇头:
“大人,我讨厌战争,这只是,只是”
海羊西顿了顿,好像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膝盖跪在地上,但眸子看向了罗夏:
“战争只是像您这样拥有权利者的游戏,穷人杀死穷人,奴隶产生奴隶。”
罗夏有些惊讶,自己招揽过贵族、贵妇、将军、成百上千的士兵,今天却被一名奴隶所拒绝。
“好吧海羊西,骏马不想饮水,强硬按头是没用的。说说你想要的奖励吧,作为你此次功勋的酬劳。”
罗夏从来都不是强人所难的领袖,人各有志,不必强求。
海羊西有些惊喜,没想到传言中冷酷无情的乞颜部头人竟然如此好说话。
他抚胸低头道:
“希望头人能给予我平民的身份,赐予我一份在伊和海日罕山打猎的许可,我愿上交猎获一半的皮毛作为供奉。”
罗夏轻轻摆了摆手道:
“供奉大可不必,留着给你赡养家人便好。但不许猎杀怀孕母畜,除自家吃穿用度外,不可过度捕杀。”
海羊西点头称是。
罗夏身旁的必阇赤(文书)在罗夏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罗夏看着眼前的海羊西,笑着说道:
“我认为如此酬劳并不足以奖励你的功劳,我再赐给你两名女子,一匹马和八只羊。”
“果敢敏锐的勇士配得上如此奖赏。”
海羊西想要推辞,罗夏挥了挥手,侍卫们上前将海羊西请出了领主府。
既然无心跟随自己,战斗中有功无过,奖赏了便是,不值得多费心思。
贝斯图尔冷眼旁观半晌,见海羊西退下,略微有些不爽道:
“不识好歹!”
罗夏宽容一笑,宽慰着贝斯图尔:
“世上勇士很多,但能善用勇士的人却不多,海羊西不跟随我们,是他的损失,不是我们的。”
说完后,罗夏转而面色肃然的问道:
“安达,占领泊胡拉班过程中,类似海羊西同队奴隶这种欺男霸女之事不少吧。”
贝斯图尔满不在乎道:
“追索逃兵过程中,咱们麾下的族人士兵,武装奴隶确有不少杀人、弓虽女干等事,实属正常。咱们已经很宽容仁慈了,如果咱们打输了,族人们受到的侮辱更甚。”
“但安达放心,该抄掠的财物一点没少。”
贝斯图尔得意的拍胸脯保证道。
罗夏摇了摇头解释道:
“安达,我担心的是泊胡拉班的人民会因此反抗我们。”
“阿卡丹和乌幕答都拥有数千勇士,却依然败于我等之手,不是这些勇士的武力不行,而是他们不得人心,被我们找到弱点,一击即破。”
贝斯图尔皱眉道:
“难道因此惩罚我们的士兵和族人?”
罗夏同样摇了摇头:
“军队是我们的根基,大胜后反而惩罚士卒,会让族人们离心离德。”
罗夏思考了一下说道:
“让溃兵俘虏们承认这些罪责,在泊胡拉班广场砍头示众,再给受害者家属送去牛羊和财物。”
“所有管不住自己裤裆里面的士兵,战功、缴获减半!他娘的,士兵找女人,我这个当头人的还得往出送钱!”
财富以这种原因损失让罗夏非常郁闷。
秃鹰古德和查干夫这两位适合干内政的过不来,罗夏发现自己手下真挺缺乏内政方面的人才。
“让宝鲁日过来,这小子长相憨厚,适合做这种事。”
不多时,宝鲁日笑呵呵的跑了进来:
“头人,听说你找我。”
罗夏看着宝鲁日的眯眯眼,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这家伙喜庆的样子就招人喜欢。
罗夏把扣屎盆子的任务告诉了宝鲁日。
宝鲁日特别认真的问道:
“泊胡拉班的平民要是不信咋办?俘虏要是不认罪咋办?”
宝鲁日的实诚让罗夏无比怀念脑子灵活的秃鹰。
罗夏无奈的说道:
“打,给我屈打成招明白不。不认罪,就打到认罪为止!有了罪人和赔偿,人民无所谓真相。”
“头人,你要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宝鲁日摩挲着自己的络腮胡乐呵呵的点头答应道。
领主府外,海羊西看着罗夏赐予自己的两个女人欲哭无泪,她们是库吉特皮匠的妻子和女儿。
看着她俩仇恨的目光,海羊西对罗夏的慷慨有了新的定义。
泊胡拉班镇外,波尔查带着马贼骑兵,拼齐了二十六位兄弟的尸体,用白布将尸体裹住。
没有领主和萨满的认可,库吉特牧民是没有资格享受天葬的待遇,更何况是不被认可的马贼。
波尔查无助的看着弟兄们的尸体,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乞颜部二千武装俘虏伤亡了近八百人,其中表现优异,战功突出的二百人被罗夏升为正兵,用泊胡拉班的武器装备升级为乞颜部游击射手,剩余一千武装俘虏升为辅兵。
同时泊胡拉班守军被俘虏一千余人,利用十一抽的方式拉出去一百多人当替罪羊砍了头颅,剩余的一千人老老实实当了武装奴隶。
三千乞颜骑手伤亡近二百人,大多是在围城对射期间,被泊胡拉班弓箭手射杀。
罗夏和当地萨满为战死的士兵主持了一次盛大的天葬仪式。
当罗夏同意波尔查的请求,为马贼骑兵举行天葬仪式的时候,这位积年老匪哭的不能自己。
他第一次从贵族身上感受到了尊重和认可,波尔查不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不是这种东西,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兄弟们不算白死。
罗夏带了三十多匹马,回到了普洁的部落,要将马匹还给了小普洁。
小姑娘脸蛋上的高原红,显得更红了。
普洁将罗夏领回了家,见到了她的母亲、奶奶和爷爷。
普洁的家里没有父亲,几年前他被那颜征召,已经没有消息好久了。
普洁的妈妈叫爱登奇美,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脸上已经写满了饱经风霜的痕迹。
她为远道而来的罗夏,端来一碗温热的不加料的苏台茄,没有罗夏平日里喝的奢侈,但一样的香醇。
小普洁一遍遍地刷着锡锅,母亲爱登奇美手里的活也不停,三十匹马她们没有要,她们说这不是她们的马。
罗夏跟着他们一起去放牧,中午的时候大家在溪边生火做饭,边吃边聊。
勤劳又纯真的库吉特牧民天天生活在草原,他们总会在忙碌的工作中找到玩耍的乐趣
今天他们将用玩羊嘎拉哈的方式,决定谁来负责驱赶牦牛回家,胜利者将是今天的幸运儿。
赶牦牛不是一项容易的工作,这些家伙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四处乱窜,脾气倔强。
干活、生火、吃饭、煮茶,这就是他们一天的生活。
流转的云,在山岩上舞出明暗交织的光影,成群的牛羊在山野间浩荡归家。
罗夏最终还是偷偷的留下了三十匹马,他希望普洁能顺利的长大。
第二卷库吉特草原,天气晴。
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