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
彭景学举着伞一动不动,许久之后,声音沙哑道:“整个小树屯六十多户房屋都有危险吗?”
杨胜利指向了村落的西面,“这一片房屋都有危险,至于有多少户人家受灾,要看滑坡发生的规模。东面和后面,在我们看来相对比较安全。但也说不准啊。一旦局部发生滑坡,也会扯动其他区域发生结构变化,造成抗剪强度降低,剪应变变小。”
“你们预计滑坡规模有多大,有多少危险?”彭景学是行政人士,这会只想听到直白的分析结果。
“整个小树屯三面环山,周围的土石方量恐怕是数亿方量!就说西面处于滑坡最危险的区域,土石方量恐怕也是上千万方量!局部的滑坡,也可能是上百万方量的中型滑坡事故!”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
杨胜利凭目力,做出了估算。
“怎么化解危机?”彭景学脱口而出。
杨胜利却扭头看着彭景学的眼睛,“怎么应对这种危机,彭局,这是你的责任,必须由你做出决策。”
大热天的,彭景学嘴里居然呼出了一口白雾。
“景学,站这里干啥,让大家去家里坐啊,雨势很大,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老人走过来说了一句。
彭景学看了一眼老父亲布满皱纹的焦急的脸颊,又看了一眼站在远处观望的老母亲。
“爸,你在这里等我,先不要回家。”
他嘱托一句之后,拿出手机拨通了分管领导的电话。
他对着手机说了一通激烈的话语,甚至发生了争吵,最后愤怒的挂断了电话。
他举起手里的手机,看架势是要把手机狠狠地砸下去,最终还是把手放了下来。
“县领导认为我反应过度了。”
他走过来,跟杨胜利这位年纪比他稍大的老哥诉苦。
杨胜利微微点头回应,没有发表评论。
“我请求县领导给我一定支持,把小树屯所有村民暂时安置到镇上或者县城,因为我明说了这里是我老家,我父母就在这里,领导认为我小题大做,要求我冷静下来再做决定。”
彭景学显然是有些慌乱,毕竟这里有他的家,他的父母,还有亲朋好友。
他抓着杨胜利的肩膀,企图获得一些支持,哪怕是精神上的一些支撑。
“我相信你们的判断,相信你们的技术水平,所以我要求所有人全部撤离,这一点都不过分,是不是?”
“是!”
杨胜利不假思索的表达了口头上的支持。
也仅此而已。
他们只是地质技术员,再也无法提供更多实际意义上的帮助了。
“我需要一份材料,拿着材料去说服领导!”
彭景学思路还是非常清晰的,有明确的解决问题的思路,“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必须把所有村民撤离出危险地带!”
“六七十户人,大多是老人孩子,差不多得有两百人上下。”
杨胜利其实也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是帮忙参谋,“你打算把他们撤离到哪里?”
“镇上吧,去县里花销太大。”
不知何时,彭景学那把黑色的大伞已经被抛到一旁,黑伞仰躺着,把手树立,漂浮在稻田积水上。
他的白色衬衫被雨水湿透了,贴在皮肤上,变得透明了。
头发也沾满了雨水。
他拨动头发,水花四溅,咬牙道:“实在不行,这段时间村民的吃住,我们国土局出钱。”
杨胜利听了,觉得是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但也提出了一些疑虑:“我们无法确定滑坡什么时候会发生,如果时间长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们需要付出的成本会越来越高,村民们的心里可能会更加不安,然后不服从指挥。”
“先解决眼前的危险,然后想办法处理掉滑坡隐患吧。”彭景学抹了一把脸,眼皮不自然的眨动,显得很疲惫。
“彭局,这么多人,就算安排在镇上,也是不小花销,一天吃住一人算二十元左右,一天也是四千元,几天就好几万了!”
黄光亮忧心忡忡的提醒:“有些老人腿脚不便,或者本身就有疾病,又是大雨天气,撤离的时候,万一出个意外,真就扯皮了。”
所谓关心则乱,在他看来,彭景学这样的安排不太合适。
其他地方也发现了一些地灾隐患点,也没这么大张旗鼓的撤离人员。
往坏了说,真发生了自然灾害,死了人,能怪他们吗?
“你有更好办法吗?”
彭景学直接顶了回去,意识到自己的脾气太冲不利于团结,转念又说:“不管是不是小树屯,不管是不是我老家,碰到这种情况,老百姓生命财产受到威胁,我们都必须救援,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老百姓的生命财产!”
这话说得正气凛然。
吴则站在旁边听了许久,脑子一直在转动着,这时才开口献计献策:“彭局,保护老百姓的生命财产,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也不是单纯国土局的职责。老百姓自己也爱惜自己的生命,不如这样,跟大家说明情况,阐明利害,各家首先自己想办法,可以先去亲戚家借住一段时间。咱们这边的乡下人,亲戚之间关系都比较近,总能找到住几天的落脚点。”
彭景学觉得很有道理,“你说得对。”
“有些人实在找不到落脚地,到时候再安排到镇上旅馆,适当给予一些补贴。”吴则又说。
“好,就按你这种办法,赶紧把人先撤离!”彭景学实在是等不及了。
小树屯有他父母,有他的亲弟弟一家,还有许许多多熟悉的人。
一刻都不能等了。
“爸!”
他扭头顺着田埂朝老父亲走去。
八合村有一个村主任,然后各屯分别有一名队长。
小树屯的队长正是他的父亲。
“喊大家都进屋里去坐啊,雨这么大,站这里干什么呢。”老人招呼道:“你伞呢?四十岁人了,还丢三落四的。”
“爸,有要紧事跟你商量!”
彭景学也不废话,指着小树屯西边山坡,直言道:“那边的土坡,看到没?因为下大雨,泥土随时有可能滑下来,把咱们的房屋给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