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金色的岩石并不太大,仅有一人大小,通体闪烁着淡金色的光泽,其上莫说裂缝,就连一粒沙土都不曾沾染,显然不是什么凡物。
这点将台不管怎么说,也是御魔关的聚将会师之地,其上阵法密布,万军守候,自然不可能在这灵台的中心供奉一块普通的顽石。
而且前些日子石藤山在此与那位入魔的老宗师激战之时,这块顽石根本就不在这里,显然是在那之后有人将之立于此处,只是不知其中究竟隐藏了何等玄妙。
而在这金石周边所盘坐的七位宗师,大多都是垂垂老矣的模样,其中有六位都是鸡皮鹤发的老叟,其中还有几人曾经在先前的动乱之时出手相助过石藤山,赫然正是御魔关隐世苦修的那几位老宗师。
此时这几位宗师正闭目盘膝,他们浑身的气息都涌动了起来,须发皆动,一道道阵法的纹路在他们的体表之上若隐若现,俨然是在全力催动着什么。
而在这几位宗师所盘坐的首位之上,唯一一位年轻的宗师级武者却是一名身穿战甲的妙龄女子,虽然都是紧闭双眸,气息震动不休,可这名女子身上却与其他六人有着几分隔阂一般,若隐若现的阵纹也在她这里断绝而去。
这名女将渐渐睁开眼睛,赫然正是先前在石藤山的军阵之中显化化身的魑魅。
此时的魑魅明显有几分异样,她的双眼睁开之后,其中明显缺少感情的波动,过了半晌方才浮现出几分灵动之色,瞳孔微微下移,在她的手中有着一枚小小的金印正闪烁着光辉。
这是帅印,统帅之印,御魔关中的统兵之权,即便九位上将军面对此印之时也要谨遵号令。魑魅先前便是依靠此印的神力,才能凭空在那大阵军旗之下显化化身。
以往的魑魅贪恋于权势,这枚小小的金令可以说是她的毕生所追求,毕竟手握这么一道玄令便足以号令万军,为将者有几人能抵挡得了这等诱惑。
石藤山所统帅的军阵汇聚万人之威,真正拼命一搏之时几乎足以和王侯相提并论。可即便如此,她也仅需一念之间便可在其军阵的中枢之下显化法身,敕令三军兵马尽数撤回。
一举一动言出法随,所望之处,无敢不从,这便是权势最令人着迷的地方。
可是不知为何,此时魑魅的目光落在这枚金色的统帅之令上,眼里却并没有丝毫的炽热之意,反而是一片冰冷的漠然,就仿佛她手中所托的并不是牵涉万军之权的统率之印,而是一块朽木碎石一般。
噗嗤!
伴随着一阵闷哼从她身旁传来,让魑魅眼中的漠然微微裂开,她抬起头来向前望去,只见在她面前相对盘坐的六位宗师之中,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面白如纸,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洒落在他的衣袍之上浮现出刺眼的猩红。
即便早有准备,以他们几人的宗师之力唤醒人阵,篡夺大阵一角,依旧不是那么容易的。
阵法之中魑魅微微垂下眼睑,但是她却不再把玩手中那象征至高之权的金印了,随手将之丢弃在一旁,却是以两手结印,将自己的气息和眼前的六位老者融合在了一起。
或许因为出身卑微的缘故,魑魅贪于权势,工于心计,为了地位她牺牲了太多。
魑魅能够修行到宗师境的后期,自然也是天赋异禀之辈,论其先天之资,她甚至还在其好友赤云之上。
御魔关上将军赤云,和魑魅是同一时期晋升的宗师武者,二人来御魔关掌军的时日也相差无几,论起修为,魑魅甚至还压了赤云一头,境界的积累也比之更加深厚。
二人本就是至交的好友,然而魑魅痴迷于权势,赤云上将军却醉心于武道。这两位挚友之间自然也时常交手磨砺,然而修为高出一截的魑魅在真正与之斗法之时,却始终落于下风。
这其中固然有赤云上将军火法霸道的缘故,但是魑魅于修行之道分心,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身为上将军,无论是醉心于武道还是痴迷于权势,本就无可厚非。他们在这座城池之中原本便是立于顶层之人,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也有各自的道路,他人也无甚立场去指摘什么。
魑魅原本也是这么想的,然而在御魔关这一次危机之中,却第一次让她心中所求有了动摇。
御魔关九上将,她魑魅可以说是权势最高的几人之一,然而在前些日子里,她却因为天王的随口一言便被罢军去职,驻留在了城关里面。
而赤云随军出征,虽然没有挂帅敕令,但实际上却领了三军统帅之职,就连九上将之中资历最老,已经是宗师巅峰的修为,距离准王也只是一步之遥的葛千秋老将军也做了他的副手。
这二人的所求之道背道而驰,如今的所得却也是天壤之别,或许这就是上天对于她魑魅违背武道之心的惩戒吧,当真是造化弄人。
阵法之中的魑魅似乎微微握紧了拳头,密密麻麻的阵纹从她的身下攀延而上,直到上升至她的脖颈之处方才止息,有了她的加入,这七人一同坐镇的阵法方才渐渐平息了下来,那先前口吐鲜血的老者也微微缓和了脸色。
“不过,我也并非一无所获……”
魑魅的眼睛望向她的身前那块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的顽石,微微显得漠然的瞳孔之中掠过一抹幽幽的光芒。以她的骄傲,绝不可能承认自己一败涂地,若是今日一搏能够成功,她也算不枉此生。
这块顽石当然不是什么凡物,是在先前动乱之际,她拼死赶回自己的府邸,从宅邸地下的宝库之中取出来的宝贝,也是当年那人来找她时,专为此时之景所准备的手段。
“如今,应当是时候了……”
阵法之中的魑魅喃喃自语了一声,只见她伸手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枚寒玉雕琢而成的小盒子,也不见她如何用力,这坚硬的玉盒便骤然间碎裂开来,从中飞出一枚龙眼大小的金色圆珠,点点金光从中扩散开来,一时之间,竟有万千佛子诵经之声回荡在方圆数十丈之内。
魑魅的动作虽然不大,但也惊动了其余的几名老者,那几位老宗师抬头望来之时,自然也察觉到了身边所充斥的佛法气息,一名留着山羊胡子的老人下意识地皱眉问道。
“好充沛的佛光,这莫非是佛门的法域之宝?”
然而还不待他话语之声落下,在他身旁盘坐的另外一名老者便瞪大了双眼,惊呼出声道:“这是如来往生经?佛陀归寂的法相道痕,元帅手中拿的莫非是禅宗佛骨,王道神僧的舍利子?”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几位老者齐齐睁开了眼睛,哪怕顶着人阵反噬的压力都将目光投向了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