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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哥十四岁之前叫汪二图,是十里八乡排得上号的俊俏后生。就因为在台球厅里的球技炫酷得那叫一个眼花缭乱。
他连上下课书包都不带亲自背的,前呼后拥的感觉试问有哪个少年经得住这般众星捧月还不迷糊的?
汪二图不止台球打得颗颗精准入袋,毫不拖泥带水。连篮球也打成能进高中校史前列的疯狂后卫和远程射手。
唯一的遗憾是学习成绩太烂,成绩烂点其实有运动天赋也很受欢迎的。
奈何他的名字汪二图这仨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成为了成绩稍好的和相熟女生们的窃窃私语以及轻声取笑的对象。
台球厅挨着的是录像厅,录像厅的午夜场不光有含未成年警告内容的录像。还有懒散黄毛们隐在黑暗中做着各种各样的龌龊勾当。
少年汪二图虽然不受同学们,主要是女生们的真诚欢迎。但他也有胸中沟壑,也自诩正气凛然。
其实主要还是学习爱情动作正热血沸腾的当口,旁边的黄毛喷出那些吸自透明烟壶里的味道有点甜滋滋的白色烟雾很耽误事。既影响视线又影响心情还耽误畅想进度。
脑海中正扶着前桌的双肩学着录像带热烈进行下一步。那些甜滋滋的烟雾遮住了双眼,还直往他鼻孔里面钻。他只好伸手拍了拍黄毛的胳膊。
黄毛不为所动,他隐藏好眼里的厌恶。笑嘻嘻的小声说,大哥麻烦你坐到最左边的凳子那去好不好,那边才是下风口。
应该是声音太小了,黄毛只隔着白色的烟雾冷冷的瞅了他一眼。还是不为所动。
他适当提高了一点音量,堪堪盖过录像带里浓重的喘息声对着身边的黄毛重复了一遍要求。
黄毛那对冷冰冰的眸子里开始冒出两簇小火苗。
他的前后左边都是一帮前呼后拥而来的好兄弟。区区一个坐在右首的黄毛实在是不够看的。街面上混的人都长得像是营养不良的细狗一样。
而学校里出来的少年们个个五大三粗,手臂都比你黄毛的大腿粗壮得多。
根本就没在怕的好吗?眼里冒火勉强算你有点脾气,但你是细狗啊老哥。眼里淌火出来你也是细狗好吗?
细狗收好烟壶站了起来。
细狗抽出了西瓜刀。
慌乱中左边额头到右边下巴处绽开了一条血线,鼻梁都豁开了一个口子。双眼堪堪保住,满眼满头的殷红。在录像厅氤氲的光线下透露出绝望又无助的恐慌。
脑海里最先蹦出来的应激反应是:班上那些平时连我名字都要取笑一番的女生,这下得新增多少笑料?篮球场上我还怎么再意气风发,怕是观众们都会笑岔气了吧?
旁边常去的台球厅居然还有好几面亮堂堂、明晃晃的镜子!
后来才知道什么叫造化弄人。黄毛水烟壶里抽的,是麻痹神经还含有兴奋剂的新型毒品。汪二图缠满纱布的脑袋像一坨粘稠的浆糊:麻痹神经还含有兴奋剂是个什么意思?
这不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精神状态吗?都含兴奋剂了还怎么麻痹了神经?麻痹神经?麻痹NMLGB!
黄毛伏法,此后远走他乡。汪二图后来动用所有手段,擅自追查多年。还是杳无音讯,气得腮帮子疼。
脸上留下道瘆人的疤,读书是不可能再读书的了。自尊心不允许他把自己置于天天被耻笑还要被非议的境地。
做事也不好做,码头上扛麻袋天天被年长的工友们打趣管他叫马永贞。学过厨,烧过焊,铁轨上的冷风吹得他直打颤。
小吃店的老板都知道,我又不是请不到人,干嘛非要请一个看起来像坏人的人?
那就找找像坏人的路呗。看厂守仓,夜场大哥,个个看了他脸上的疤痕再看他萎靡的神情就直叹气。
我只是传言中的坏人,干嘛要请一个看起来八九不离十的坏人来坐实自己的身份?
这样做是怕天下人都不知道我是坏人吗?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嘛。我还想努力挣钱实现财务自由,运作一个哪怕只是地方的政协委员什么的闲职给祖宗长长脸呢。
悲催的汪二图连出租车营运资格证都考不下来,人说他的外貌特征容易给人不好的联想。
堕入尘埃的绝望后,瘦狗岭山里的老和尚送了他一句十八字箴言:谋定后动,如春笋破土,像芝麻开花,节节高升。
他正谋定是抢信用社还是银行的时候,父母多方筹措给他买了台蓝牌自卸车。他虔诚满怀把老和尚送他的这句箴言用小纸条写下来,贴到方向盘后面仪表盘上不显眼的位置。
汪二图因违反限行禁令被处罚;
汪二图因违反环保规定被处罚;
汪二图因违反交通规则被处罚;
汪二图因拒绝配合稽查,冲击殴打公职人员被劳教。
在劳教所和农场里面,神奇不已的前程在汪二图面前一点一点徐徐拉开了帷幕。
燎原之势的那粒火星子是牢友们了解到他是殴打公职人员而坐的牢。再加上脸上那条因卫生条件有限而对治疗多有耽搁的扭曲的伤疤。
牢头和农场的管教都心悦诚服管他叫:图哥。
图哥出狱后继续开上那台已经锈迹斑斑的自卸车找活路。拉沙石料、拉河沙、拉砖头、拉土方……当然,还要继续缴交名目繁杂的罚款。
轰轰烈烈的城市化运动席卷了国各地。坊间流传说,土方工程不涉黑,就像站街女以自己是处女为噱头拉客一样可笑。
图哥劳教数年学到的城府和技能支撑着他把蓝牌自卸车换成了黄牌。
然后把黄牌自卸车增加了数量,把砂石土方车队变成了运输公司,把城市远郊的地块盘下来开石料厂、还有河湾里的河沙厂、包括高速公路项目段的承包方等等。
图哥开始进军娱乐业了,虽然娱乐业才刚起步。也就是一个规模不大的郊区KTV而已。
一两个月前有个外乡人来到KTV,明目张胆想绑走图哥。有何冤仇又为何而来统统的不清楚。
图哥在自己的地盘上差点就阴沟里翻了船。化妆成包厢服务员的保镖及时出手阻止了这个不幸事件的发生。
外乡人被略施小惩,丢进贯穿城市南北的河涌里喂鱼去了。
图哥双手高举,被他自己石料厂里装在碎石机上方的电动起重葫芦吊着,向着碎石机投料口缓缓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