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前,冀州校门后所有的金碧辉煌都消失了,夏纪靠在新分配到的一间单独宿舍,蜷缩在毫无暖意的床上,窗外除了风声,还有凄厉的打斗声。
这时他才想到翻阅那名为“冀州学社守则”的东西。
视线一行行扫去,直至末尾才看到一行字,他轻轻读了出来:“午夜十二点至黎明前,宿舍之外,生死不论。”
再细细翻阅了一遍,所谓的冀州学社守则,前面绝大部分也不过是些老生常谈的纪律问题
而这些纪律问题显然是草草写成、敷衍了事,像是应付检查一般,便是夏纪也看到了不少错别字。
而直至末端那最后几条,才显示出了这个校园的本质。
其一,学社鼓励学生友好切磋,达成协议,即可挑战,但不可伤及性命。
这协议自然分口头,或者书面,甚至似某种约定。
而不可伤及性命,意思是指,只要不死,就可以往死里打,大概是残废了也无妨。
其二,学社鼓励古武发展,致力于培养江湖气氛,所谓乱世出英雄,同学们当共勉之。
直白点说,就是恩怨情仇,学社统统不管,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里根本没有老师,而是社团林立的一个江湖。
其三,学社鼓励学生早睡早起,故午夜十二点至黎明前,宿舍之外,生死不论。
简单点的意思,就是十二点和黎明之间,你就是杀了人,也没人管。
而你被杀了,也只能是倒霉。
夏纪再翻了几遍,却没有看到什么禁止的事项。
果然是个混乱的地界。
尤其是入夜之后。
明天,就要开始第一天的学社生活了。
他抱着某种若有若无的期待,和淡淡的孤独,躺倒在还散发着香味的枕头上。
在物质提供上,冀州学社是真的豪华,便是这简单的独立宿舍,就如同普通贵族公子小姐的卧室了。
但少年已经不管这些了。
他有点困了。
刀是木刀,粗糙做工,没有开刃,除却刀形,便是和木棍再无区别。
天方蒙蒙亮。
恰好过了生死不论的黎明,有人正在拖动着昨夜死去的尸体,统计着名单。
那是一个神色阴冷的校服少年,低头正做着记录。
宿舍方向的声响,让他忍不住侧过了头,是个生面孔。
那面孔有些茫然,也有些新。
冀州学社就是这样,即便不时有人死去,却还不时有新鲜血液补充进来。
他们血鹫社团,却从不参与其中,只是默默处理着尸体。
所以,这个新人,与他们而言,不过个行走的尸体。
也许终有一天,可以在地上看到他的脸庞,大睁的瞳孔,无法瞑目。
弱小,就是罪啊。
阴冷的少年打了个哈欠,摇摇手:“同学,大早去哪?这里都是夜猫子,难得看到你一个早起的。”
那新面孔停下脚步,“你是谁?”
阴冷少年笑容也阴冷,“血鹫社团,方权。”
新面孔礼貌点了点头,“夏纪。”
方权似乎像是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但是一时没回想起来,再看时,那名为夏纪的新面孔已经向着远处走去,那里似乎是图书馆的方向。
真是愚蠢啊。
且不说权限问题。
便是开放了,凭借着纸上残存的记录,毫无系统的功法,想要修习出什么名堂,简直还是在做梦的年龄。
若是图书馆真的藏有上古时代完整的神功,那么哪里还需要现在统计处以大类计算的套路?
禽系?
自然系?
通常就这两大类了吧?
都不过是残存的招式,拼凑而成。
真正的强者,要么天赋绝佳,要么是在生死里摸爬滚打出来的。
至于拿着把刀就想和拿枪的那些枪械师正面对抗,整个九州学社也没多少人吧?
“还在做梦的年纪啊。”方权感叹道。
突然,他想起来了,自己血鹫社团刚来报道的那位小师弟秦泽,似乎就提到过自己原本所在的铃兰有这样一个叫“夏纪”的风云人物。
越是风云,就越是激进,也许很快就能在清晨的泥土地上,看到他的脸了。
方权舔了舔唇。
咚
咚咚
深冬薄雾里,空无一人的图书馆门被敲响了。
也许是学社图书馆的看守从未想过有人来如此之早,所以无人应声。
那墨发少年就站着不动。
在确认无人,且门扉紧闭后,他也不焦,更不急,坐在登高的冰凉石阶上,抱着木刀,沉思锁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薄雾并无散去痕迹,坐了不知多久,远处才传来三三两两的脚步声,连打着哈欠,说这些毫无营养的话,从主道走过。
也许少年实在太过低调,竟无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直到黎明的光泽盛大,所有雾气都变得有些金黄,有些像燃烧起来的时候,才有个顶着熊猫眼的少女无精打采的走来,“哐当”一声解开了图书馆的门锁。
然后“啊”的惊叫一声。
因为这时候,她才发现雾里居然有人!!
“吓死我了。”那作为图书馆轮值看守的少女拍拍胸口,“大早上的在这里一声不肯的,吓人啊!”
夏纪起身道:“可以进去了吧?”
少女道:“几级权限?”
“权限?”
墨火碎发的少年露出些微的疑惑之色。
少女嗤笑一声:“新来的吧?那你就在第一层参阅书籍了,记住了,所有书不可带出,不可损坏。”
夏纪抬头看了看图书馆的高度,虽然有雾气,但依然可以辨认出共有五层楼,所以他问道:“共有五级权限?”
少女懒懒道:“知道这么多干嘛?反正你看个两三天就不会来了如果你一周后还在这里,我再和你聊。烦死了,我就是换个地方睡觉,就讨厌你们这些还没醒的新人。”
夏纪也不生气,抬步便往着图书馆走去。
少女打了个哈欠道:“师姐免费点拨你一下,真想要修习古武,去挑个团战少的社团,进去好好学学,又保稳,又能活的长一点。
有梦想是好事,但有梦想的人在冀州学社通常活的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