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的反应虽然有一些冷淡,但是,瞬间就意识到,李邦国的这个建议,根本就是上书万历皇帝的那十条建议的精髓之处,说白一点的话,意思就是官员的出身,不应该只注重个人的资历,而应该是放在能力方面。
当然,这番的言语,也是正中崇祯的下怀。
有着历史学者的灵魂印记,崇祯当然知道,翰林院出身的那些官员,说好听一点,是学识渊博之人;难听一点,就是读书读傻的书呆子,十年的寒窗苦读,又在翰林院做编修,实际又是读书,短则几年,长则十几年。
在翰林院做编修之时,虽然也会看一些衙门的行文,学习那些处理公文的范例,犹如上任前的实习,确切的来讲,是上任前的培训,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但是,这种培训的周期,持续了几年、十几年,就反而不好了,使得翰林院出身的官员,实际处理政务的能力,成为了他们的短板。
说白一点,就是这些学识渊博的官员,有一些好高骛远,有一些眼高手低,不能体会到天下黎民百姓的疾苦,仅就个人的施政能力而言,远远不能和那些一脚一个脚印、从最底层升迁上来的官员相比。
高屋建瓴,对于翰林院出身的官员而言,看似是一种褒奖,但实际之上,却是满含贬义的嘲弄,并不是在夸奖。
何况,翰林院出身的那些官员,缺少一种历练,一上来就是身居要职,闹出笑话,也是在所难免,这倒也不算什么,关键的是,贻误了政事,很有可能会因为粗心大意、不了解民情,而造成很大的乱子。
职位越高,相应的后果就越大,就会有更多的黎民百姓深受其害。
用后世的一句话来形容,在翰林院待久的那些官员,没有在地方呆过,也没有处理地方政务的经验,他们已经脱离了群众路线,提出的一些建议,往往是不切实际,看似合理,实则却是过于想当然。
“皇上,老臣也赞同这样做,同意李御史的这个建议,将图纸上的吏制改革方案,进行一定范围内的缩减,汲取其中的可用之处,在县级推行。”
就在这个时候,李国邦的话音刚落,首辅周道登也站了出来,紧接着附和了一番话之后,却是话风一变,转而说道:“可是,皇上,以老臣之见,就算朝廷真得要推行这样的吏治制度,也应该延缓一段时间,最起码也是要在裁撤两京制,天下的行政区划分好之后。”
此刻,轮到李邦国震惊了,在前段时间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消息,皇上准备裁撤掉南京的都城身份,裁撤掉相应的朝廷中央机构,居然是真的。
而且,还是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毫无疑问,一旦朝廷宣布这个消息,撤销南京的帝京资格,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若是在这个时候,再推行这种吏治制度,必然会激化许多矛盾,也会增加更多的阻碍,反对的声浪也更大。
当然,不仅是李邦国,还有崇祯,也意识到这一点,并听出了周道登的弦外之音,这位内阁首辅,也同意这样做,真心实意地赞同这个吏治制度。
“嗯,行,周阁老,朕准了,延缓这种吏制改革,最起码也要等到废除两京制,大明的行政区完全划分好了之后,再予以推行。”
闻听此言,周道登那爬满岁月沧桑的面容之上,紧张的神情,明显为之一松,缓和了许多。
“谢主隆恩!”
崇祯轻嗯了一声,以示回应,没有再理会周道登,而是转移目光,放到了神情有一些呆滞的李邦国身上,爽朗地又说道:“李爱卿,朕也准了你的这个奏请,日后再选拔内阁辅臣之时,相应的官员,不必有在翰林院当编修的资历。”
“谢——主隆恩——”
李邦国虽然失神,随着崇祯的目光投来,还有那爽朗的话语,很快就清醒了过来,连忙百姓,只是话语显得有一些结结巴巴,手足无措。
这个时候,崇祯的心情可谓是大好,就好像治好了许多年的一块心病,一个顽疾,全身心都是猛然一松,目光更是缓缓转移,不断地扫视着两人,那爽朗的声音再次响起,回荡在大殿之内,李邦国和周道登的耳畔。
“李爱卿的这个奏请,说白一点,其实就是在暗示朕,大量的新科人员,中第之人,并没有让他们施展抱负,发挥他们的个人才能,为百姓服务,却在翰林院空耗青春,浪费大好年华,去修撰那些什么所谓的书籍。”
显然,崇祯的这番话语,很是出乎两人的以外,更是将他们弄糊涂了,虽是顺着李邦国的话语说得,看似是有感而发,却又是那么的突兀,使得他们摸不准崇祯的心思。
“说实话,朕也讨厌这样的做法,人生不过寥寥数十年,这么多惊才艳艳,已经是十年寒窗苦读了,中举之后,除了一部分人之外,可以到地方担任一地知县,其中的精英却是在翰林院虚度光阴几年、十几年,委实太过于浪费了。”
“那么多的青年才俊,那么多在读书人之中拔尖之辈,正是发好年华之时,也是满怀激情之际,想要为国家抛撒一腔热血,却还是要研究学问,直至磨灭了这种心性,成为了官场上的老油条。”
“到了最后,那种属于读书人的骨气和骄傲,进则,兼济天下;退则,独善其身;先天下忧而忧,后天下乐而乐,等等,早就被磨灭殆尽,只懂得尔虞我诈,只想着爬到更高的位置,却早就忘记了本心。”
谁不是从十几、二十多岁走来,谁没有年轻过,谁没有那种意气风发、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那种豪迈,那种豪情壮志,并为此不懈的努力和付出。
这一刻,听到崇祯的这番话,周道登和李邦国都是颇为触动,他们都是读书人,也都是按照正常的仕途,一路走来,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也曾这样空耗青春十几年,碌碌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