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话之时,德川家光轻轻点了头,一脸的深以为然之色,进而又补充道:“本将军心里清楚,在与大明敲定勘合贸易,并将其落实之前,朝廷还需要南蛮人的海上贸易,为幕府大军提供先进的火器,现在还不能和洋人彻底撕破脸。”
“大将军英明!”
“大将军威武!”
一个个的藩主或者家将家臣,纷纷附和,不吝溢美之词,而又点到为止,同时,他们更是明白,德川家光虽然嘴上这样说,最起码是现在,那些洋人已然没有当初那般重要,对其下手,乃是时间早晚的事情。
剪灭丰臣家族,打压其他家族,比如武田家族、织田家族等等,需要借助外力,借助洋人的经济能力和那些火器,从而使德川家族迅速崛起,成为霸主,日本的实际掌权人。
现在并不是那么需要了,对于洋人的那些支持,随着德川家族的上位,经营了十几年,在日本的地位稳固下来,也已经到了可有可无的地步。
毫无疑问,现在已经到了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时候了,而明使的到来,放宽勘合贸易的这一条件,只是一个催化剂,加速了两者的矛盾,缩短了这一过程,并不是直接因素。
确切来讲,这一条件,更像是,为江户幕府的德川家族,营造了一个极好的契机,一个动手的契机,可以在尽可能小的顾虑之下,对那些洋人或者洋人传教士动手。
因此,落实勘合贸易之时,对于南蛮贸易不再那么依靠,也就是对洋人动手,彻底撕破脸之日。
脑海里浮现这些念头之时,明白这一点的那些人,神色是那么的坦然,并不在乎日本与那些西方国家撕破脸,想想也能理解,一直以来,众人在乎的还是大明货物,而非是洋人弄得那些欧洲东西。
由于大明实行海禁,即便有着贡船贸易,但也是配额制,有着一定的限制,无法大量的买卖大明的那些物产,再加上文化上的原因,日本对那些货物追捧与急需不已,而洋人却能够走私,弄到那些生丝等货物。
简而言之,一旦洋人失去了这个中间者的角色,他们在日本的重要性也就不存在了。
江户
三浦按针的家中,正在发生着一场争执,听其声音,以及话语里的内容,不仅仅是一男一女,两人还是母子的关系。
“母亲,你就让我去吧,让我试一试,劝说一下德川家光大将军,对基督教宽容一些,不要在这么苛刻,再这样下去,恐怕所有的传教士都无法继续生活下去了。”
“约瑟夫,不要冲动,这虽然是大将军的决定,却也代表了日本的国策,母亲是日本人,母亲我更加地明白,莫说是平常百姓,就算是一地的藩主,轻易也不敢置疑大将军的决断。”
“更何况,难道忘记了你父亲三浦按针的交代了吗?丰臣家族的败亡,也是天主教的没落,现在在日本,德川家族一家独大,拥有着绝对而让人无法撼动的地位,没有了其他家族的威胁,基督教的没落已经是必然。”
“母亲,约瑟夫明白,父亲作为一个英国人,之所以能够在日本生存下来,之所以能够高官厚禄,获得一世荣华,就是因为,他对德川家的忠诚,近乎于愚鲁的顺从,从不敢拂逆历代大将军的意愿,更不用说置疑大将军的决定了。”
在一个房间里,悬挂着一面大的英国旗,而在英国旗的前面,一男一女正在不断地争执,相持不下,谁也无法说服谁,男的正是三浦按针的独子约瑟夫,女的就是三浦按针在日本的老婆雪儿。
虽然已经步入中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雪儿依旧是风韵犹存,此刻,满脸着急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几乎都快急哭了。
“约瑟夫,你父亲说得已经非常清楚,自从德川家康家主去世以后,朝廷对待基督教的态度,已经是愈发的明显,而且,从三任大将军的种种动作来看,尤其是当今的大将军,恐怕用不了十年,日本就会像大明一般,甚至更甚之,实行闭关锁国的政策。”
“母亲,我”
约瑟夫固执地还想说什么,却被雪儿无情地给打断了,话语里已经带着恼怒与责备之意。
“约瑟夫,你要知道,在这日本,你不是孤身一人,就算不在乎我,你还有一个妹妹呢~!”
“如果惹恼了大将军,让他对咱们家产生了猜忌心,莫说是这偌大的家产和封地,恐怕会被没收,就算是咱们一家三人的性命,以及你的妻儿等等,都难逃活命。冒这么大的险,值得吗?”
“可是,母亲,咱们可以离开日本,回英国”
“住嘴,约瑟夫!”
雪儿的肺都快被气炸了,点指着自己的儿子,几乎是咆哮般的吼出这五个字,进而情绪激动地说道:“你看看,自从英国的商馆被撤销以后,所有的办事人员都被驱逐出日本,莫说是在江户,就是日本,也没有几个外国人。”
“即便是仅存的外国人,能够和日本进行贸易往来,随着滨田弥兵卫事件的发生,荷兰人的商馆也被关闭了,所有的人员都被羁押了起来,你又能搭乘哪国的商船,离开日本?”
“更何况,就算是幸运的离开了日本,回到了英国,咱们娘仨儿,又以何谋生?”
京都御所
与此同时,作为日本天皇的住处,也在发生着一场争执,争执的更加激烈,场面更加的紧张,除了争执双方的当事人以外,周围的其他人都是噤若寒蝉,默然不语,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春日局?春日局,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德川家光的乳母,一个妇人而已,凭什么面见本天皇?快滚出去,本天皇一点都不想看见你!”
“天皇陛下,还是不要动怒的好,我可是奉了征夷大将军之命,才来的这皇宫,面见天皇你的。”
“哼~德川家光~难道德川家光不知道吗?想要面见本天皇,不仅要有官职,官职还要至少在从五位以上,不过是妇人而已,没有任何的官职,有什么资格面见本天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