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沿海,泉州海域
一支水师小队漂浮在海面之上,大小战船,足足有有四五十艘的样子,随着汹涌的海浪而缓缓前行。
船上之人,全都是一袭明兵的穿着,身前背后,都有一个大大的“明”字标记,而位于中间的指挥船的桅杆之上,悬挂着一支标有“郑”的旗帜,随着海风在空中飞舞,显得是那么的醒目。
此刻,郑芝龙凭栏而立,遥望着南面的方向,而身侧站着最小的弟弟郑芝豹,双手捧着千里眼,不断地观察着前方的海域,嘴里还不断地呢喃道:“大哥,这都过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有钟斌他们的身影啊?按理来讲,他的船队也应该到了啊~”
没有得到郑芝龙的回应,郑芝豹忍不住地放下了手中的千里眼,转头看向一旁的郑芝龙,满脸的担忧之色,进而又问道:“大哥,这其中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如果钟斌假意投降,实则却是他与李魁奇设下的套,从而好暗中埋伏,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咱们被骗事小,吃亏也没有关系,可是,大哥你在朱一冯那里立得还有军令状的啊,咱们郑家的处境本就十分微妙,要是再出现这么一档子事,朱一冯从中趁机发难,打压咱们郑家的话,可就真得损失大了,几乎是难以承受。”
“不会的——”
郑芝龙立马予以了否定,并转头看向了郑芝龙,迎着那双担忧的目光,进而很是肯定的补充道:“根据天地会安插在李魁奇身边的内线来报,以及从其他海盗反馈回来的消息来看,不会有假的。”
“就算是没有那些情报,但相处了那么多年,对于李魁奇这个人,我还是有着相当的了解,那根本就是一个极具有野心之人,降而复叛之后,一心想要取代以往我在海上的位置,想要凌驾于众海盗之上。”
“可奈何,李魁奇空有野心,却无谋略,没有那个能力,又是一个心胸极为狭隘之人,容不得他人,像钟斌能够与他平分秋色,实力近乎于相当,当然会不遗余力的打压,钟斌会选择走这一步,一点也不奇怪。”
“可是,大哥,钟斌的态度又为何如此暧昧呢?”
尽管听得微微点头,一副受教的样子,但郑芝龙还是忍不住地又问了一句,进而补充道:“如果钟斌真得诚心来投,何不与咱们里应外合,一举灭了李魁奇,掏了他的老巢,从而好向朝廷邀功?这样的话,功劳不就更大了吗?”
听到弟弟一再的询问,提出的置疑,表达对钟斌的不信任,郑芝龙忽然笑了,笑得是那么的诡异,转瞬又恢复了正常。
“五弟,跟着我在海上闯荡了那么久,当了那么多年的海盗,你应该知道,在海盗之中,有着一大禁忌,是轻易触碰不得的。否则的话,就等于彻底将后路堵死了。”
闻听此言,就在郑芝豹思索之时,就好像从未想过能够得到回应,郑芝龙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东南沿海一带,存在海盗的时期太过久远了,别得不说,就拿咱们兄弟当海盗之时来讲,中间也有过转投朝廷的海盗头目,但却从未有过一例,在投靠朝廷之前,里应外合,一举攻打其他海盗,从而好向朝廷邀功,获得更大的封赏,其中的各种原因,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大哥?”郑芝豹本能地问了一句,心里的好奇已经被钩了上来。
“很简单,如果那样的话,就等于和以前的兄弟彻底决裂,将会惹怒全部的海盗,”
郑芝龙淡淡回应了一句,但语气那是相当的笃定,不等郑芝豹作出回应,紧接着,继续说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海盗也相当于啸聚山林的绿林好汉,只是活动的范围是在海上而已,这里面也讲究一个义字当先。”
“接受朝廷的招抚,乃是个人的选择,本就是无可厚非,谁也不能说什么。即便是后来的争斗,那也是各为其主,争斗的再厉害,也是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可是,在接受朝廷的招抚之时,又给往日的兄弟背后一刀,从而好获得朝廷更多的赏识,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了,将会成为所有海盗的公敌,沦为为人所不齿的存在。”
“最为重要的是,即便是接受了朝廷的招抚,得到了封赏,加官进爵,但是,由于出身于海盗的原因,也很难获得上司的重用,往往会遭到上层的排挤和打压,日子过得并不一定会比海盗好,来得逍遥快活。”
郑芝龙的话音戛然而止,郑芝豹听得连连点头的同时,心中却已然豁然开朗,已经明白了郑芝龙的意思,更是知道了那个大忌是什么?
接受朝廷的招抚没关系,临了临了,却不能背后插往日的兄弟一刀,不能出卖他们。
否则的话,一旦在朝中待得不顺心,还可以重操旧业,返回海上当海盗。
至于接受了朝廷的招抚,那就是官员,再与往日的兄弟见面就是仇敌,打生打死,都没有什么,职责所在,职责使然,真得到了一决生死的时候,就算手段再如何的毒辣,无论使用什么阴谋,都是再正常不过了,都不会引起公愤。
如此情形之下,就算杀了再多的海盗头目,哪怕都是往日的兄弟,再投身海盗之时,也不会遭到围攻,最多也就是使得被杀死海盗头目的亲人仇视自己。
忽然间,脑海里浮现出这些念头之时,郑芝豹有了更多的明悟,似乎想通了什么,转而问道:“大哥,你的意思是说,钟斌之所以不答应咱们的条件,里应外合之下,夹击李魁奇,就是在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郑芝豹的话语忽然停了下来,这才想起来,自己与大哥何尝不是如此?
接受朝廷的招抚之时,也只是拉走了自己的队伍。
这个时候,就好像没有看到郑芝豹的神色变幻一般,那一丝不自然,那一丝尴尬,郑芝龙的脸上却是闪过一缕忧色,有一些怅然地转而说道:“不过,相比于李魁奇的野心这一缺点,我担心的是,钟斌为人太过贪婪,再次投降朝廷之后,恐怕很难老实下来,真得就会遵守朝廷的那些军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