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其他人都是悬着一颗心,紧张与忐忑之时,钱士升也紧张与后怕了起来,不知道是担心皇上不会答应自己的请求,还是害怕被问罪,额头已经冒了一层冷汗。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崇祯不仅没有暴怒,不仅没有问罪钱士升,不仅没有怪罪,反而还答应了钱士升的所有请求,以及给予了更进一步的举措。
“好,钱士升,不愧是我大明的好官员!”
崇祯突兀的来了这么一句,朗朗之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畔,赞许地频频点头,脸上夹杂着些许笑意,进而继续说道:“仅仅是蠲免凤阳过往的赋税,那多么的小家子气!凤阳百姓拖欠的以往赋税全都免除,从今以往,恢复和其他地方同样的赋税徭役。”
“而且,从即日起,你钱士升,就任于漕运总督,兼任庐州、凤阳、淮安、扬州四府巡抚。”
宛若天上掉下了馅饼一般,钱士升被砸的有一些发蒙,满脸的难以相信之色,老脸一阵错愕,一时没有反应了过来,呆呆地愣在当场,有一种手足无措之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与此同时,许多人露出羡慕之色,羡慕钱士升的好运,不仅没有受到问罪,还得到了提拔,委以重任,有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觉。
然而,羡慕归羡慕,对于漕运总督和四府巡抚一职,也很眼馋,但是,就算时光倒转,再回到之前的那一刻,钱士升还未开口,也给他们一次机会,还是不敢像钱士升那般禀谏直言!
从前几朝总结出的教训,像钱士升这般的禀谏直言,虽能够名留青史,一时传为佳话,但是,凡是那样做的人,十有八九都不得善终,还是最为屈辱死去的那种。
被扒掉裤子,当众光着屁股,被打大板!
所以,自万历朝开始,像这种死谏的方式,几乎销声匿迹,鲜有见到了。
要想获得多的意外惊喜,就需要付出相应的冒险,而且,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一想到这些,想到以前耿直言官的下场,再看看一阵后怕和虚惊的钱士升,众人收起了心中的羡慕之情,神色再次恢复了平静,但还是忍不住地一阵腹诽。
自己还年轻,还有的是时间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上升空间还很大,钱士升就不同了,人家今年已经是五十四,又在南京任职,虽是礼部侍郎,却形同于虚衔,距离京师那么远,如果现在再不努力,再不放手冒险搏一把,以后可就没有机会了。
毕竟再过几年,就到了退休养老的年龄了。
想到这些,那些心生羡慕与嫉妒之人,心里顿时平衡了许多。
“好了,都不要在这里站着了,有什么话,有什么事情,返回去再讲,顶着这么大的太阳,你们不热不累,朕可是有一些撑不住了。”
随着崇祯半开玩笑的说出这番话,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王之心当即快步上前,手中的拂尘一摆,高声喊道:“起驾~!”
一时间,随着崇祯的一马当先,向着阶梯下走去,其他人紧随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离开了高台,向着皇陵的一处宫殿走去。
宫殿之中,文官武将刚一落座,紧绷的神经才略微放松,崇祯的目光却落在了凤阳知府的身上,再次抛出了一个惊人的话语,朗声说道:“颜容喧,朕离开之后,在皇陵的四周,划拨出一些无主之地,凡是在皇陵服刑的皇室宗亲,被褫夺勋位的亲王,每人两亩地,并予以耕牛、农具和种子。”
“日后,让他们参与劳作,不能再是五谷不分,五体不勤,为期半年,半年之后,朝廷不再提供他们吃食与各种生活用度,所有的生活所需,必须是他们付出劳动挣取。”
“皇室宗亲耕种的这两亩土地,不必纳粮交税,所有的收获全归他们自己。不过,出了这个界限,多出的土地,就要按照正常的规定交税纳粮。”
“而且,凡是表现好的,越快掌握生存技巧的皇室宗亲,能够耕耘好属于自己的良田,可以为他们减刑,早日恢复自由之身。”
“是是皇上,微臣谨记在心,一定会认真督办此事”
颜容喧本能地回了一句,整个人有一些发傻,让那些皇室宗亲下田务农,自力更生,半年之后,还要断掉他们所有的朝廷供奉,他们能够活得了吗?
其他人的反应和颜容喧差不多,心里也浮现出同样的声音。
这个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崇祯的眼前一亮。脸上的笑意更浓,将目光再次转移,转而说道:“对了,刘若宰,记下,回京之后,提醒朕,让内阁商议一下,参照处理关押在这凤阳的皇陵的皇室宗亲办法,拟定一个条陈,写入大明律之中。”
“从此以后,凡是在押囚犯,除了死刑犯和罪大恶极、穷凶极恶之人,都可以如此,让他们干活,参与劳动,以此挣取他们每日在监牢中的伙食以及各种用度。而且,表现好的囚犯,可以酌情处理,进行适当地减刑。”
“是,皇上”
回答的同时,刘若宰已经抽身站起,面对着崇祯,更是躬施一礼,这不仅是君臣之间的礼仪,更是在表达他内心的浓浓敬佩之意。
历朝历代以来,除了登基大典、国丧以及皇上大婚之时的大赦天下,牢狱中的那些罪犯再无其他减刑的可能,只要不是被冤入狱,根本就没有提前释放的可能。
当然,那些有着深厚背景的罪犯不在此列!
还有那些被关押在皇陵的皇室宗亲,尤其是亲王,凡是被定罪的,几乎都是重罪,深深地为皇上忌惮,只能老死在囚牢中,就算是大赦天下,也无提前释放的可能,哪还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因为,他们所犯之罪极为敏感,不在大赦之列。
所以,就凭皇上对这些皇室宗亲的胸怀,就凭这份改革牢狱管理的思路,就值得他刘若宰由衷的佩服,弯下那傲骨嶙峋的脊背。
没有人知道,这一番的开场白,这一番的惊人之语,不过是崇祯的“开胃菜”,重头戏还在后面呢。
不过,就是意思不再那么简单而直接,不再那么明了,非常的隐晦,唯有当事人才明白,话里所代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