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大凶之地
陈应背着手,轻轻走到书房的窗前,望着窗外树叶已经开始发黄。一叶而知秋,陈应叹了口气,一脸平静的道:“若我为光禄监,你为光禄丞,那么说明陛下哪怕不想用我,混个富贵还是不难的。如果我为秘书监,你为秘书丞,那么才是说明陛下真正想要用我,现在让你成为从五品上的光禄丞,我为秘书少监,这恰恰说明陛下不仅不信任我,而是警惕和提防。我孤身一人,裴寂水泼不进的秘书监,除了装聋作哑,恐怕什么事也做不成。”
许敬宗的神色顿时严肃了起来,望着陈应道:“郎君能明白就好。”
陈应望着许敬宗有点无语,这货明明看出有问题,偏偏不说。或许是因为许敬宗还没有真正当自己是朋友,想到这里,陈应心中一阵悲哀。不过转念一想,却又释然了,在这个年代,许敬宗自然而然的认为,要想在仕途上有什么助力,或是贵人提携,或是世家门阀帮助。
当官到了陈应这个级别,主要看的不是个人能力的大小,而是皇帝的信任与否。皇帝不信任,做什么都错,皇帝若是信任,哪怕什么都不做,一样有功劳可以拿。或许,正是因为李渊对自己不够信伯,在许敬宗眼中,一个不被皇帝信任的大将军,前途别说坦途,恐怕还会有性命之忧。
想到这里,陈应有点释然了。
陈应自己不是门阀,但是可以做门阀的祖宗,陈氏一族自陈群故去之后,再无名人,而且陈氏也一蹶不振。自自己开始当奋发,让陈氏成为七宗五望一样的世代贵胄豪门。
陈应喃喃的道:“陛下为什么要忌惮我?”
许敬宗躬身道:“其实,这点门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陈应想了想道:“先不管了,你帮我去办件事,在长安城左近寻一个庄子,不需要太大,有千亩大小既可,也不需要肥田,薄田、哪怕是荒山都行!”
许敬宗惊讶的望着陈应道:“郎君在长安没有置业?”
陈应摇摇头道:“没有,我以前哪有这个功夫?”
“这恐怕就是陛下猜忌郎君的原因了!”
“啊!”陈应惊讶的道:“不会吧?”
“无恒产者无恒心,郎君在长安没有置办家业,况且郎君如今依旧孑然一身,如何能让陛下安心?”许敬宗淡淡一笑,看着陈应的眼睛道:“如今郎君若要置业,反而倒是一个好机会,刘文静倒台,家产籍没,他名下就多达二百七十余倾良田,还有四十倾桑田,良田恐怕早已被各大门阀瓜分干净,郎君既然不要良田,置办一些薄田应该不难,只是薄田,恐怕入不敷出啊!”
“我买地不是为了种地。”
“不种地?难道荒着?”
陈应道:“我准备在城外开设一个铁坊,不种田,薄田就可以,荒地最好,就算是荒山也可以。”
与此同时,陈应以身体重伤,无力视察为由,向李渊拒绝了秘书少监的职位,同时还向李渊辞去身上兼任的所有职务,只保留一个彭城郡公的爵位和骠骑大将军的勋官。
而许敬宗则拿着陈应的钱,去购买陈应所需要的地。陈应的地其实还真不好买,陈应需要的不是田庄,超过千亩的地,基本上没有联成一块的,而联成一块的地,基本上都是在各大门阀和世族手中,他们根本不会卖地,这其实不是钱可以解决的事。
……
万年县令苏护在一个半月前在家中,被一群黑衣武士打断四肢,并且送来万金。直到这些黑衣人亮明身份,苏护这才知道,陈应居然是侯莫陈氏上房的五公子。
苏护对任何人没有敢说实话,对外宣称是他三年前破获的盗墓贼王回业复仇,刑部还下发了海捕文书缉拿王回业。
虽然说这些日子苏护一直躺在床上休养,可是万年县的所有事务却一直掌握在苏护手中。
按说万年县县丞赵致雍才是苏护的心腹,赵致雍早年是苏威的亲随赵青山的儿子,在苏威为前隋丞相的时候,提携赵致雍为万年县丞,后来赵致雍混到平凉郡长史的官职致仕,而赵致雍则从万年县民房书办一区区小吏,渐渐成为万年县正七品上县丞。
然而苏护却没有在举荐赵致雍为代理万年县令,而是举荐了从七品主薄权万纪。如今权万纪才是万年县代理县令,而赵致雍却对权万纪,横挑眉毛竖挑眼怎么都不对付。可以说正是利用权万纪与赵致雍的不合,苏护可以牢牢把持万年县的大小事务。
就在天刚刚擦黑的时候,赵致雍就坐着马车来到苏护府上,与苏护告了将近小半个时辰的刁状。
苏护静静的听着,脸上依旧古波不惊。
这让赵致雍非常奇怪,按说苏护应该给权万纪一点颜色看看,让权万纪知道谁才是万年县的掌印正县。
只是赵致雍却不知道,此时的苏护已经是废人一个。他的伤在后世还有治愈的可能,然而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可能。他只是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等到将来拖延不下来的时候,让朝廷给他一个恩养的机会。
尽管摸不清苏护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赵致雍还是嘀咕道:“苏县尊您不知道,彭城郡公找了一个废物门人,居然要买薄地和荒地。”
正所谓说着无心,听着有意,当赵致雍说着陈应的时候,苏护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冷颤。
“你说什么?”
“哦,彭城郡公门人专门要买地,真是饥不择食,居然连荒地也不放过!”
“知道彭城郡公买荒地做什么吗?”
“听说是要造铁坊,真是可笑,长安附近根本就没有铁矿,如果从别处买来铁矿万石炼铁,根本不够保本!”赵致雍轻笑道:“真是傻子一个!”
百里不贩樵,千里不贩栗。在古代是经商的金科玉律,其实也是因为运输能力所限制的。距离长安最近的铁矿应该是弘农郡的桃林县境,但是这个距离也超过了四百里,将近五百里的距离,如果运输铁矿石哪怕一钱不值的铁矿石,到了长安城就要高达每石四十钱到五十钱之间。
这个运输成本,加上这个时代打造的物资成本,陈应如果在长安炼铁,根本不会赚钱,反而会赔得血本无归。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陈应采取的是高炉炼钢,而且随着弹簧钢的成功发明,陈应马上就可以制造出可以载重超过两千斤的马车,这样以来,运输成本可以降低,而且炼铁成本可以控制在可喜的范围之内。
在陈应看来钢要卖六百贯每吨,这相当于三十吨粮食换一吨钢铁,其中巨大的利润,如果自己不赚这个钱,简直就是在犯罪。
苏护听到陈应要买荒地准备建工坊,就向赵致雍问道:“某记得清林里不是还有一块荒地吗?”
“县尊是说清林里的那个乱葬岗?只是那里可是一块大凶之地!”
苏护此刻正用他全身唯一可以动弹的脑袋点点头道:“大凶?彭城郡公一下子杀掉数万突厥人,在河东又杀得人头滚滚,再凶能凶过他吗?”
赵致雍仿佛恍然大悟道:“下官知道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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