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靠在木桩上一夜没有合眼的皇宇辰这才动了动,他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心情,有愤恨,也有不甘。做为一个曾励志为苍生谋福的人,之前的一幕,已经刺进了皇宇辰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这一切,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没等皇宇辰吩咐,元冬云就只身去往村庄,这一切的始末必须弄清楚,一个村庄的事情,可以反映出后面很多隐藏的更大的事情。
皇宇辰安排饲生者到附近探查,围绕着这个村庄,将附近的丛林全部探查一遍,如果发现任何不寻常的痕迹都要上报回来,而皇宇辰走到昨夜众人点起的篝火旁,坐在一颗树桩之上,眼前的篝火传来阵阵暖意,他看着这火焰,愣愣的出神。
庄乐贤给皇宇辰递上一块干粮,皇宇辰没有接,也没有说一句话,他的心情说不出的沉闷,由一个村庄,他想到了很多很多。
大雪封山,村庄遭遇洗劫,看不到杀人的痕迹,但活人和粮食都被洗劫一空,皇宇辰此刻不光恨做出这些事情的人,同时他也在深思,这样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在整个帝国频繁上演。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祈天帝国的问题,就不单单只是动乱那么简单了。
“你不要想的太多了。”庄乐贤坐在皇宇辰身旁,轻声道:“现在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没有见到死人,说不定还有什么其他的转机。”
“你看不到那孩子的手臂吗?”皇宇辰轻声道:“他的伤还没有完全好,那手臂是被生生的砍下去的,如此行径,还有什么转机?这里只是一个二十几户人家的小村落,那大村落如何,城镇如何,城池又如何?这样的事情,绝不是个例。”
“你的意思是……”蒋明杰在一旁眉头微皱,道:“有人要造反?”
“祈天的事情你们可能并不清楚。”皇宇辰道:“我去春湖永城之前,天下动乱才刚刚平息,三王之乱将整个祈天都卷入了风雨飘摇之中,那时候我听说大哥登上了祈天的皇位,本以为事情会向这好的方向发展,没想到……”
“此刻你想的再多也没有用。”庄乐贤道:“一切都要等到事情了解清楚之后再下结论,就算是有人暗中积蓄力量和你大哥抗衡,这也不是你现在就能解决的问题,做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
庄乐贤的话让皇宇辰微微一愣,他好似话中还有深意,之前皇宇辰和疾影的谈话,他很有可能听到了一些,而且后面皇宇辰的情绪变化,庄乐贤也应该十分清楚,他现在说这些话的意思,就是让皇宇辰看清眼前的一切,不要被眼前的事情阻碍了自己真正要做的事。
庄乐贤看似一句普通的话,但皇宇辰听起来,却很有深意,庄乐贤好似正在想办法弥合他和皇宇辰只见出现的隔阂,弥合那种只存在于心中的感觉。
这个人,太敏感了,远远不是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大大咧咧的。
皇宇辰没说话,道理他都懂,只是要让他真的无视现在看到的一切,他真的做不到。
“无论你有多强,你的精力永远都是有限的,事情要分轻重缓急,有些事情必须立刻做,有些则不然。”庄乐贤见皇宇辰没说话,在他身旁继续说道:“知道你见不得别人受苦,但天下受苦之人太多,你不可能全都能管,这件事弄清楚之后,无论后面有多大的事情,都不是你现在应该去做的,你别忘了你拼命从春湖永城出来的初衷。”
庄乐贤的这些话说完,一旁的蒋明杰和尹才也沉默了,他们都有自己要做的事,试问蒋明杰和元冬云,愿意放弃自己争取了十数年的希望,不立刻归乡,而是去管一些与自己毫无瓜葛的人的事情吗?
多强的人,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情绪,自己的想法,也同样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看到不平,能够心中愤慨已是不宜,能够真的出手帮忙的,少之又少。
现实往往很残酷,但再残酷,也是现实。
更残酷的事情,立刻就来了。
周围的饲生者很快传回了消息,在丛林之中一个隐秘的角落,发现了数具尸首;皇宇辰闻言立刻起身,跟着饲生者来到了这个地方。
丛林山坳之中,有一处被积雪掩埋的深坑,站在深坑的边缘,能够看到下面厚重的积雪之中,一只只未被掩埋的人手和衣物,看这样子,足有十数人。
皇宇辰站在深坑的边缘,看着下面的情况,眉头皱在一起,他立刻命令饲生者下去清理,将所有的尸首全部抬上来。
很快,七具尸首被整齐的放在雪地之中,从这些人的装束看,都是普通的农民,男女都有,但很明显的,他们的年龄都偏大,没有青壮年。
皇宇辰看着眼前的这七具尸体,全部都是被一刀毙命,伤口都在脖颈处,出刀的人有修为在身,看伤口的样子,是一人所为。
“这些应该都是村里的人。”庄乐贤在一旁道:“可能是被强行征走的人,到这里发现他们可能并不适合,便被如此处理了。”
“就在村子边上,为什么不能让他们回去?”皇宇辰皱着眉,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冷冷的。
“回不去了。”庄乐贤轻声道:“那个村子,已经被抹除了,不会再有回去的可能了。这些人虽不是壮年,但却还起码有十几年寿命,留着他们,可能是个隐患。”
“就因为可能的隐患,就随意杀人吗?”皇宇辰心中恨意顿生,他的胸口发堵,说不出的难受,但外在的表现却还能够克制,只是整个人都好似被冰封了起来,丝丝寒意从他身上涌出。
“将这些人安葬了吧。”庄乐贤轻叹一声,道:“他们的死讯,怕是村子里的人也并不知晓,有的时候,不知道反而比知道要轻松。”
皇宇辰没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几个饲生者上前,
将这些尸首一个个抬下去,抬入更远的深处埋葬,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人身亡的消息才会被亲人知道,也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人心中若没了希望,就没了一切。
回到方才的篝火旁,皇宇辰刚刚坐下,就看到元冬云从村子的方向回来,她去了许久,应该带来了详细的消息,不过众人也都十分清楚,这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元冬云走到篝火旁坐下,抬头看了看皇宇辰,轻声道:“我问清楚了,这村子一共被洗劫了三次,第一次是正规部队,过来的人穿着都是制式盔甲,他们只征收了农户家的存粮,并且留下了足够的银钱。”
“这附近,如何会有正规军?”皇宇辰眉头皱起,道:“一般的地方势力也根本不用征收粮草,所有驻军的粮草都是由帝都统一调配的,如果这些正规军是周边行省的驻军,那他们就只有一个目的……”
“这些应该都是你意料之中的事吧?”庄乐贤道:“你出来之前,帝国不是就已经乱了吗?”
皇宇辰没说话,而是看向元冬云,等她继续说。
“开始的时候村民们并没说什么,毕竟这些兵留下了足够收购粮食的银钱,也给他们留下了足够过冬的粮食,也并没有出现欺压的行为,这件事就算这么过去了。”元冬云看看皇宇辰,轻声道:“这村子一共二十二户,当时一共六十七口人,第一次士兵过来的时候,没有造成任何骚乱。”
“不过第二天夜晚,同样的一批人再次到来,之前的秩序被立刻打乱,他们强行收走了之前发放给这些农户的银钱,并且强征了几个青壮年,给的名义是搬运粮草,等到粮草运到目的地,就让他们回来。”
“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反抗,只能顺从,这次只能算的上是第一次洗劫,这个时候,村中的人就已经开始有些慌张了。”
“如果说这些士兵还有些底线,只是抢了他们的钱粮,并没有伤人,那后面发生的事情,就完全超出了控制。”
“一个月后,一批军士再次闯入村庄之中,这些人看起来是打了败仗,身上的盔甲残破不堪,他们进入村庄之后强行闯入农户之中,强暴民女抢夺口粮,最终将村内所有青壮年都强行带走,也几乎抢走了所有的钱粮。”元冬云说道这的时候,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看看皇宇辰,道:“我们昨夜去的,就是村长家,他家的娃娃也就是在那时候被人砍去了手臂,他的儿子儿媳被强行带走,家里的存量也被洗劫一空。”
“本来这娃娃是必死无疑的,但附近山上的修道之人下山来,看到娃娃的样子,提他治住了血,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听到这,皇宇辰感觉自己心中无名火起,他强忍着没有爆发出来,但心中的恨却已经入骨。
“最后面,来的是一帮土匪,已经不算是军人了。”元冬云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