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幼斌版的《亮剑》中有一句经典的台词:20米,就是个娘们,也能把手榴弹扔到日本鬼子的阵地上!
可陈曦面前的,只不过是一个五六米宽的沟而已,而且,安全绳的重量应该比手榴弹还要轻些,所以,他并没太在意,微微掂量了下,便朝着对岸扔了过去。
对面的手电光开始不停的移动,应该是在四处的寻找,他还有点纳闷,就这么五六米远,难道我没扔过去?可低头一看安全绳,不由得傻眼了。
绳子被拉得笔直,如果不是一头固定在车上,估计早就没影了。
费了好大力气,才将绳子从水里拽了回来,重新打好了结,赶紧上车,拿起送话器大声告诉小周做好准备,然后跳下车往沟边走去,刚走了两步,脚下突然踩空,身体直接便摔了下去。
他的反应还算快,死死的拽住了安全绳,手脚并用的爬了上来,坐在岸边一看,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
原来,随着洪水的冲刷,被冲毁的路段在不断塌陷扩大,十多分钟的功夫,已经宽了很多,他刚刚下车的时候,感觉距离沟边还有两三米的样子,可就这么一会的功夫,车子距离沟边就只剩下一米多远了。
奶奶的,再过几分钟,没准脚下这块地也被水冲没了,距离越远,难度就越大,这次可不能大意了,再拖下去,恐怕真没时间了!想到这里,他找来块石头,绑在安全绳上,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拿出了吃奶的劲儿,拼命将绳子朝对面手电光亮处扔了过去。
安全绳这次并没有立刻被拉直,从这个迹象上判断,应该是没掉进水里。
他已经感觉到脚下的路基在松动,也不敢停留,赶紧上车,挂上倒挡,缓缓的往后退了一段距离,然后死死的盯着对面。
三分钟,好像是过了三年似的漫长。
对面的手电突然又开始点头了,而且是两个手电一起点头!
他的心里一阵狂喜,拿起送话器大声喊道:“小周,我要开车拽你们了,准备好了的话,就赶紧点点头!”连着喊了好几遍,对面也没什么反应,他以为是没听清楚,于是便像复读机似的不停重复着,也不知道喊了多少遍,对面的手电光突然亮起。
他瞪圆了眼睛,仔细看着,是的,两只手电在不停的点头。来不及多想,立刻打开车上所有的灯光,挂上倒挡,轻抬离合器,让车子缓缓的朝后倒去。
吉普车拽着三个人,所反馈回来的力度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他只能从绷紧的绳索上做出判断,绳子的另一端肯定是栓着人。
车子正缓缓的往后倒着,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车前灯光里,拼命晃动着双手。他的心里一阵狂喜,立刻停了车,开门便跳了下去。
那个人影就是小周,这小子已经跟个落汤鸡差不多了,湿透了不说,浑身上下满是草根和树叶,见他过来了,身子一歪便躺倒在地。
“我操,赶紧起来啊,这都啥时候了,你还耍死狗!”他大声嚷道。
“让我喘口气”小周张着大嘴说道,随即被雨水呛得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他往小周身后一看,地上还躺着两位,身上都穿着救生衣,应该是那两名司机。三个人都精疲力尽,躺在地上连抬手的劲儿都没有了。
暴雨中,那种诡异的轰鸣声越来越大,听得他心惊肉跳,来不及解开绳子上的扣,从后备箱里取来砍刀,直接将绳子割断,正打算将几个人拽起来。忽然感觉脚下的路面剧烈的晃动了下,石子互相挤压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而那种轰鸣声也骤然增大,甚至压过了风声和雨声,犹如排山倒海的巨浪扑面而来。
“滑坡了!快起来,不然就没命啦!”他扯着脖子,声嘶力竭的喊道。说完,转身便往车里跑去。
小周他们几个也被这声音吓坏了,顾不得浑身瘫软,踉踉跄跄的跟在他身后,连滚带爬的上了车,他赶紧掉头,然后油门直接踩到底,吉普车全速朝山谷外冲去。
“陈哥,刚才的滑坡,好像就在对面,你要是在晚来一会,就得给我开追悼会了。”小周心有余悸的说道。
“想得美!还想要追悼会,你这路货色,搞不好连工伤都算不上。”他嘟囔了一句,然后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眼睛死死盯着路面说道。
临时便道比他刚刚进来时糟糕了很多,已经有多处路段被冲毁,陈曦也顾不上爱惜车辆,开得横冲直撞,总之将吉普车的性能发挥到了极致,一口气冲了出来。
本以为出了山谷能松一口气,可却发现路面早就看不见了,顺着车灯的光亮望去,前方白茫茫一片,水势之大,令人瞠目结舌。
“坏了,车进水了!”小周发出一声惊呼。
他低头一瞧,原来刚才注意力过于集中,根本没注意到,其实双脚已经泡在水里了,降下车窗探头一瞧,水已经漫过了整个车轮,正在猛烈的拍打着车门。幸亏这辆车改装过,排气管像拖拉机似的竖着,否则,这么大的水势,车早就憋灭火了。
“陈哥,咱咋办啊?”小周的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了。
他也顾不上回答,闷着头往前开了一段,正打算朝刚才让王洪明转移的方向去,却突然发现前方不远处的路边停这两辆车,仔细一瞧,车顶上隐约还站着几个人,正朝这边拼命招手还喊着什么,由于雨太大,根本听不清楚。
他犹豫了下,把牙一咬,一脚油门,便将车开了过去。
“你疯了啊,陈哥,咱们自己都顾不过来呢?”小周吃惊的道。后座的两个司机也跟着嚷道:“是啊,还是赶紧逃命吧,车里装不下这么多人。”
“那也不能见死不救啊,雨这么大,再过半小时,他们就没命了!”他道,还是猛踩油门,全速前行。
“哥啊,水都过车门了啊,再耽误一会儿,咱几个也出不去了。”小周一边伸头观察着外面的水势一边焦急的说道。
“都他妈的闭嘴!”他大喝一声,然后全神贯注的驾驶着车辆,以最快的速度靠了过去。
站在车顶上的人,见吉普车开过来,顿时发出一阵欢呼,车刚一停稳,还没等说话,便有人将一个三四岁大小的孩子递了过来。
“师傅,求你救救孩子吧!”说话的是一个女人。
他伸手接过吓得大哭的孩子,转身递给小周,然后探出头看了眼,两台车顶上,一共站在五个人,黑咕隆咚的也分不清楚是男是女,只好扯着脖子喊道:“没时间了,快点,顺着窗户爬进来,快!”
车上的几个人一听,纷纷跃入水中,然后从车窗钻了进来,不大一会,吉普车里就塞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连后备箱里都蹲上了人。
他也不说话,打了一把方向,径直朝那段坡上冲去。
这段坡很陡,而且异常泥泞,尽管开了四驱,油门也踩到了底儿,可四个轱辘还是一个劲空转,不大一会,离合器片的焦糊味便弥漫了整个车厢。
完了!下面是一片,前面泥泞不堪的山路,在这么原地空转一阵,离合器片要是再烧了,那就彻底完蛋了,他想。脚下微微一松劲,车子便慢慢往下滑去,车上的人顿时发出一阵惊呼。
不行,说啥也得拼一下!他在心里说道。
任由车子下滑了一段,然后调整了下方向,再次猛踩油门,吉普车吼叫着重新冲上陡坡,虽然比刚刚的位置又多上了点,但最后还是没有成功。
就在他即将绝望之际,一束灯光突然从上面照了下来。随即一台履带式推土机轰隆隆出现在眼前。
“狗日的王洪明,我还以为你死了呢!”他兴奋的大声喊道,随即死死闷住油门,让车子始终保持爬坡状态。
推土机停好,王洪明跳下车,一路跟头把式的跑到了吉普车前,也顾不上说话,直接将牵引绳挂好,然后又连滚带爬的跑了回去。
这辆推土机是从安川当地外雇的,220马力履带式,在这种湿滑的陡坡面前,其他车辆都束手无策,但它却如履平地,伴随着一阵轰鸣,吉普车很快便被拖了上去。
他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坐在驾驶室里,整个人跟虚脱似的,几乎像一滩烂泥。
一看暂时安全了,小周立刻恢复了精神头儿,打开车门,先是将一直抱着的孩子交给了妈妈,然后指挥众人下车,分别安排到其他车辆里避雨,等全忙活完了,回头一看,却发现陈曦正站在吉普车前发呆。
其实,陈曦已经站在瓢泼大雨中,看着吉普车发了半天呆了。
车面目全非,前后保险杠不知去向,四个车门和引擎盖上到处是凹陷,其中左后车门严重变形,根本无法开启了。
我的上帝啊!这咋还给吴晓宁啊,哪有借人家车,把车开成这个奶奶样的啊,而且,初次见面,根本就不熟啊这可咋整啊!
“陈哥,别傻站着了啊,赶紧上车吧。”小周跑过来,不容分说,拽着他便上了吉普车。
上车之后,关好了车门,小周一把抓过他的手,动情的说道:“陈哥,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我周强这辈子永远当你的小弟。”
他这才有点回过神来,轻轻叹了口气,苦笑着道:“少说那些肉麻的话,这车是借的,为了救你造成这个熊样,我可咋还给人家啊。”
小周听罢,却把嘴一瞥道:“我的亲哥啊,你这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多闪光啊,我都感动得不行了,你咋提起车来呢?有损你在我心目中的高大形象啊,这个时候,你该拍着我的肩膀说,咱们永远是兄弟啊!”
“滚一边儿去。”他笑着道:“少扯这些没用的,你要真是我兄弟,修车的钱你出!”
小周则把胸脯一拍道:“没问题,我出就是了。”陈曦被他的爽快闹愣了,心想,看来这小子是真感动了,正想表扬几句,却听小周又支吾着道:“可是我现在没钱啊,要不,你先垫上,这钱算是我欠你的。”
他简直哭笑不得,瞪了小周一眼,笑着骂道:“早知道你还这么抠门,我真不应该管你。”略微想了下又问:“那铲车和拖车怎么处理的?就扔在里面了?”
小周却叹了口气道:“拖到一半发现路断了,没办法,就只能把两台车停在采石场的那个大台子上了,至于怎么样,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那个大台子,是当年采石场的作业场地,下面都是反复碾压的碎石,比较坚硬,地势也相对较高,倒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陈曦听罢,不由得轻轻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