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时音的要求,祁嘉禾向来是奉为圭臬的。
她说要办婚礼,他自然一点也不含糊,在她还没出院的时候,他就置办好了一切,婚纱样式、婚礼风格、举办地点,全由她选择,设计师策划师来来回回地进出病房,为她的意志马首是瞻,但凡她觉得哪里不好,反馈立刻就能得到改进。
一开始她还觉得祁嘉禾的动作未免也太迅速了点,纯手工订制的婚纱和礼服怎么说也要等上几个月的工期,他却并不觉得这是问题。
细问之下,她才得知,原来他早就开始置办这一切了,送到她面前的婚纱样式,都是经过他亲自挑选出来的款式,雏形都已经打好了。
早在她还没有想到要补办婚礼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大部分的准备,不为别的,只为她无意中提到的那句“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有,难怪被你二姐看不起”。
说实话现在再回头听听这句话,时音也觉得有点茶里茶气的,但他居然肯为她一句吐槽的话下这么大的心思,她还真的有被感动到。
婚礼定在十月底,农历九月廿五。
国人做喜事讲究黄道吉日,这个日子是祁峥嵘拖大师算过的万能吉日,宜嫁娶、婚配、迁宅,是个一年都碰不上几次的好日子。
婚宴邀请函是祁嘉禾亲手写的,邀请对象除了双方的家人以外,就只剩下一些朋友,时音的圈子并不大,认识的人也就那么几个,祁嘉禾则不一样,人脉遍布全国各地各个行业,就更不可能一个个请人过来。
卡片像雪花一样分发到宾客手中,载着期许的祝愿,美好又难能可贵。
时音一直在医院待到身体完全痊愈后才出院,出院那天她才想起来问一句“祁少禹怎么样了?”
她不是不知道这次事件的幕后主使就是祁少禹,只是祁嘉禾一直没说,她也就一直没问。
除了觉得他心眼太多以外,她对祁少禹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心里明知道祁嘉禾会默不作声地把一切都处理好,她也就一直没有操心这件事。
直到一个月后出院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要象征性地问候一下,以免仍有后患之忧。
然后她就从祁嘉禾的嘴里得知,祁少禹早在一周前就入狱了,被判无期。
说实话,这个结果她万万没有想到。
这一切她完全没有参与,也想象不到,祁嘉禾是怎么把人弄进去的,更无从得知,在祁少禹的宣判结果出来以后,祁家该乱成了什么样子。
那可是姜莹的亲儿子,再怎么说,姜莹作为长辈,在祁家也是有些话语权的,哪能这样任由祁嘉禾造次?就算祁家的所有人都对此事持默认态度,姜莹她能善罢甘休吗?
但无论她怎么问,祁嘉禾都没有多说,只是笑着回答,等她亲自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于是她就真的回了一趟祁家老宅。
老宅里并没有姜莹的影子,祁少禹当然也不在,祁家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对她客客气气,就连一向娇纵跋扈的祁清姝,在面对她的时候,居然也收起了自己嚣张的气焰,没有再说半句不合时宜的话。
不知是被那天盛怒的祁嘉禾吓到了,还是突然想明白了,觉得和弟媳妇其实也没什么可吵的。
两人去见过了祁峥嵘,老人问过她的身体,言语间多少带着些惋惜,但最后还是笑着说了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其实时音住院的时候,祁峥嵘也来看过她,两人面对面说了很多很多,但说的最多的,还是和祁嘉禾相关的事情。
他说,身为一家之主,自己很多时候其实也有心无力,早些年看祁嘉禾和祁少禹不对付,以为那只是孩子间正常的玩闹,但细看才发现,两人之间是真的有不可逆的矛盾。
比如院子里的秋千。
一开始,那其实是祁海专门为最疼爱的小儿子祁少禹打造的。
祁嘉禾回到祁家以后,多数时间并不怎么愿意出房间,只是喜欢待在自己的房间安静地看书。
后来祁海有意无意提过两句,说他总像个闷油瓶一样窝在房间里不行,让他多出去走动走动,和邻里的孩子多来往一下,免得让人以为祁家收了个自闭儿童。
从那以后,祁嘉禾才开始走出房间。
只是他也不走远,就在偌大的宅子里走动,多数时间,他更喜欢看着祁少禹在院子里荡秋千。
那时候祁嘉禾也不到十岁,玩性还没有完全散去,每次看见佣人带着四五岁的祁少禹在秋千上玩得兴高采烈,他都只是木着一张脸看着,一句话也不说。
后来祁峥嵘看见了,就问他,是不是也想玩。
祁嘉禾却不说话,转身就走。
祁峥嵘是何等人也,一眼就看出他眼底分明是有渴望的,却不敢表露出来。
于是他亲自领着祁嘉禾坐上了那个秋千,让他自己荡。
然而祁嘉禾只是端端正正地坐在上面,脊背挺得笔直,小手使劲抓着绳索,盯着脚下的草坪,却一点动作也没有。
便在这时,祁少禹路过,看见了坐在秋千上的祁嘉禾,顿时就急出了眼泪,一边朝着两人的方向跑过来,一边哭嚎道“那是我的!你不准坐!”
祁嘉禾立刻便从秋千上起了身,站到了一旁,速度快到连祁峥嵘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被祁家上上下下惯坏的小少爷也才连五岁都没满,自然也不懂自己的话有多么伤人,祁峥嵘却是知道的。
他严厉地批评了祁少禹,并告诉他,在这个家里,不是所有人都要让着他。
小少爷直接被训哭了,哭着就跑回去找爸爸。
他一向是怕爷爷的,因为爷爷并不像爸爸那么好说话。
因着祁峥嵘的参与,对这件事情,祁海并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在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却像是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嘴,说“又不是半大的孩子了,老稀罕那些小玩意干什么?一点男孩子该有的气概都没有。”
这话并没有指名道姓,但祁嘉禾却听得明白,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对那个秋千流露过半分的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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