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李太白。”
这五个字的语气和声音中,带着些许尴尬,不过听在杨平安耳中,却不啻于而晴天霹雳,振聋发聩,
李太白,李太白,这被篡改了的历史,居然真的有李太白,但带给杨平安最大的冲击,却并非一代诗圣李白的“横空杀出”,而是自己那首《将进酒》,正是出自李白之手,
尼玛,点真背啊,难道我的好运气都丢光了么,
抬头望天,天空晴朗白云飘飘,只是那朗空上的云朵,好似一个巨大的笑脸,无情的嘲笑着他,
“杨公子,那首《将进酒》是你大作,杨公子,你看向天空,可是不愿回答,杨公子,不知你可认得……恩恩,你可曾听过那边的李太白。”宋毅只觉得自己心中犹如服下了人参果般,每一个毛孔中都充满了说不出的舒畅,
之前连番受挫,甚至两度被对方当众狂妄,如今这些怨气和怒气,终于找到了发泄途径,
诗会上什么行径最可耻,
抄袭,而且是当着原作主人之面的抄袭,
文人相轻不要紧,文坛素有抄袭之风也不要紧,但你抄袭被人当场戳穿,尤其还是抄袭李太白这种才华四溢的诗人作品……你是真的以为,在座诸人都是无知小儿,那么好糊弄么,
周围议论纷纷,几乎所有人眼中都充满了讥讽和嘲笑,之前杨平安为杨曌争取來的所有东西,随着他毫无廉耻的一首《将进酒》损失殆尽,
杨雄在凉棚里捧腹大笑,对着高台之上的杨平安指指点点;杨英一脸无奈,微微摇头,似乎为自己高看了杨平安而懊悔;杨曌单手掩面,自己本就所剩无几的尊严和掩面,被杨平安这回弄得全丢光了,他很想立刻找到那些人问个清楚,这种连抄袭都不会的家伙,真的有亮辅良弼之才,能辅佐自己登上九五之尊,
李光弼看看高台上抬头望天状的杨平安,又看看凉棚内单手掩面无地自容的杨曌,嘴角抽搐两下,沒有更多的反应,
无耻三人组也愣了,虽然杨国忠与安禄山这两个不通文墨的家伙对李白一无所知,不过也从现场的反应中明白过來,至于李林甫,虽然在方面只是个刀切豆腐两面光的主,不过好歹在学堂内厮混过两年,像李白这样有名望的诗人,还是有所耳闻的,
怎么杨平安就沒听过李白,
女扮男装的杨玉环,一脸愕然的看着杨平安,眼神中夹杂着淡淡的失望,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这样文武双全的男子,是她自儿时起,便藏在心中的一个憧憬,
随着被耳提面命的多了,她的人生目标便指向了母仪天下的皇后,但在与杨平安相处的这些曰子里,那个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憧憬悄然复苏,可同样是这个杨平安,又在她心中浇上了一盆凉水,
“杨公子,你以为你抬头望天,就可以将此事遮掩过去么,太白兄,请登台一叙。”宋毅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好机会,打算再添一把火,让这场将杨平安烧的焦头烂额的火势更旺一些,
李白犹豫片刻,点了点头,从人群中走出,走上高台,
“杨公子,杨公子,莫要再装傻充愣了,來來來,我与你介绍一些,这位便是天下闻名有诗仙之称的李白李太白,你刚才那首《将进酒》就是他的大作。”
所有人都以为,杨平安要被羞臊的无脸见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哪知道他将目光转向李白,略带激动的问道:“你就是有酒中仙之称的李太白。”
“在下正是。”
“不知杨公子见到太白兄有何感想。”宋毅从杨平安作出那首《将进酒》后,每每称呼杨平安为“杨公子”时,都会加重语气,
杨平安淡淡一笑:“能见到诗仙,自是在下三生有幸,不过,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人的无耻,比我更甚,宋毅暗暗对杨平安评价一番,朗声道:“杨公子可知,你刚才自称是自己所作的那首诗,乃是太白兄的大作。”
“我何时说过,那首《将进酒》是我自己所作。”
无耻,
卑鄙,
下流,
不要脸,
杨平安这倒打一耙,着实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都生出鄙夷之心,比他抄袭被戳破还要鄙夷,
但问題是,杨平安的确从未直接说过,那首《将进酒》乃是出自他的手笔,这让宋毅恼怒之余有些懊悔,懊悔自己有些艹之过急,
不过机会还有的是,
“那本官之前请杨公子作诗一首,杨公子为何会以太白兄的诗词來蒙混,也罢,是本官的不是,不该将杨公子逼的太紧,若是杨公子有苦衷,大可求教与三殿下,想三殿下家学渊源,区区一首诗词还是沒问題的。”
听到宋毅又往自己身上扯,杨曌顿时就是一个激灵,
不过杨平安的话,将他的心彻底提到了嗓子眼上,
“不就是作诗一首么,何至于劳烦我家三殿下,适才我只是感觉太白兄这首《将进酒》很符合我家三殿下心意,故此吟诵出來而已,如今抛砖引玉引出了太白兄,正好可以作为裁判,鉴定我作出的诗词。”
“嗤。”宋毅不屑冷笑一声,不说别的,只说杨平安那“抛砖引玉”的用法,就足以证明了他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宋毅岂会信他满口胡诌,
“这么说,杨公子现在准备作诗一首了。”
“沒错。”杨平安点点头,“不过我看你很不爽,我也知道你看我很不爽,这样吧,你我打个赌,就请诗仙做评,來赌你我姓命,若是他说我作的诗好,你在此自裁,否则我将脑袋送给你。”
他的语气很平静,与话中那血淋淋之意丝毫不符,宋毅听得心中打鼓,以诗赌命这样的事情,他第一次遇到,很不想答应,
不过想到今曰他数次在杨平安面前受辱,还害得杨雄牵连在内,加上他对杨平安的判断,只以为杨平安这是在虚张声势,但他也犹豫良久后,才一咬牙点头道:“赌便赌,莫非以为本官会怕了你。”
事情变化的太快,快的令人反应不及,转眼间竟变成了姓命之赌,这让周围众人咋舌不已,
杨英再听到杨平安赌命的要求后,双眼一亮,余光瞟向杨曌,想从后者脸上表情判断出这是否根本就是杨平安为杀宋毅而布下的局,
不过他沒从杨曌脸上寻出结果,却从李林甫口中得到了答案,
满场人中,李林甫是第一个反应过來的,他一把拉住杨国忠的衣袖,语带激动的小声道:“大哥果然智计无双聪慧过人,我之前竟沒看出,大哥这是故意给那姓宋的家伙设下的圈套。”
杨国忠安禄山自然不解,李林甫以略带卖弄的声音解释起來,
去年中秋夜,贞娘一曲《水调歌头》名动东都,李林甫自然也听过那首“明月几时有”,也很清楚东都城内那些书生士子还有文官翰林其的评价,
李林甫确信,就算诗仙李白,见到那首词后,也只能说个赞字,所以他断定,杨平安之前是故意献丑,引宋毅入瓮,能做出《水调歌头》那种水平的诗词,造诣岂会差到靠抄袭糊弄,
他这么一说,杨玉环也突然醒悟过來,如果说李林甫是事后听说,她则是亲眼目睹,亲耳听闻,看向杨平安的眼神再度发生变化,心中不禁暗暗称奇,这杨平安的心思,她真的把握不住……不过幸好,他有一个最大的弱点,
李林甫忽略了一件事,他的声音虽小,但凉棚内地方并不算特别大,他距离杨英的距离也不算太远,当凉棚内一片寂静,杨英有心倾听时,他的那些话语,便进入杨英之耳,
去年中秋,东都洛阳,歌舞盛典,《水调歌头》,
他是唐人,莫非是老三去年去洛阳时遇到,他怎会來我大周,又是否有甚目的,一时间杨英脑子快速转动起來,
他们这边如何,暂且不说,且说高台之上,当杨平安听到宋毅应承下來后,嘴角微翘面带微笑,这笑容映在宋毅眼中,竟令他心中生出不寒而栗之感,
杨平安自不会管他心中作何想法,脑中盘旋片刻,清了清嗓音,悠然唱道:“帝里疏散,数载酒萦花系,九陌狂游,良景对珍筵恼,佳人自有风流,劝琼瓯,绛唇启、歌发清幽,被举措、艺足才高,在处别得艳姬留,
浮名利,拟拚休,是非莫挂心头,富贵岂由人,时会高志须酬,莫闲愁,共绿蚁、红粉相尤,向绣幄,醉倚芳姿睡,算除此外何求。”
一曲唱罢,满场皆惊,
杨平安也不开口,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嘴角依旧微翘,看向宋毅,只是笑容中多了几缕讥讽之意,
刹那间,原本还趾高气昂的宋毅,变得满头大汗,余光从眼角极力偷瞟周围众人反应,却无法得出判断,最终他将目光转向李白,锁定李白嘴唇,等待李白最终的判定,
这等待,对于他來说,不啻于百年之久,其实也不过才过了盏茶工夫,只见李白嘴角抽动两下,缓缓开口说道:“好,好,好,曲好,词更好。”
宋毅只觉得后脊发凉,浑身不由自主颤抖起來,一颗心跳的竟似要跳出胸膛,他拼尽最大气力,大声吼道:“这算什么,这是诗么,李太白,你莫忘了,本官乃是二殿下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