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归嫉妒,沈灼在厨房帮王嘉禾做饭的时候,还是听了她的意见。
王嘉禾说:“别指望夺就能得到孩子,你夺得过谭思古呀?他现在要钱有钱,要势有势,他不肯放手的,谁也抢不过去!你别以卵击石。而且呀,那丫头跟他爸太亲了,她对你还不熟,你说你是她妈,她就颠颠儿跑来跟你生活?这不可能。”
这道理沈灼又何尝不知,她道:“我现在也只能慢慢跟她接触,补偿这两年欠她的。”
王嘉禾点点头,切了手里的菜之后,叹口气又问她:“你今天去那儿,跟谭思古说了些什么没有?”
沈灼顿了顿,垂首低声说:“我跟他说,我想要回孩子抚养权……”
王嘉禾眉头稍稍竖起,“那他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他肯定不同意。不过后来他又说他考虑一下……”沈灼脸上有些无奈。
其实她能理解谭思古。
换个角度来说,父母亲对孩子来讲是缺一不可的,分不清谁轻谁重。
她姑且换位思考,假设是她扶养了久儿两年,他回来,对她说想要回孩子,她肯定也是一样的答复。
沈灼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谭思古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王嘉禾也说:“那他肯定不会让!都是血肉亲人,哪能说给就给的!”
沈灼现在还有一点担心,她问王嘉禾:“妈,你说他如果……再结婚的话,那时候久儿该怎么办?”
王嘉禾惊讶,“什么?他有女人了?”
沈灼摇头说:“没有……我也不知道。”
王嘉禾心里犯嘀咕,细想当初同意他俩离婚,还不是因为看到谭思古对沈灼确实有情,盼着等沈灼病好了回来他们能重修旧好才同意的!
可今天看女儿跟谭思古俩人站在一起,中间却只有尴尬成分多。
俩人都是好面子的人,一层纸要破不破。沈灼那别扭劲儿,王嘉禾了解,她不好下手,就想着还是从谭思古那里来吧,却从来没想过谭思古会再跟别的女人结婚这个问题。
王嘉禾想了想,还是觉得先放下这些担心,观察一下,顺便也提一提女儿。
她说:“谭思古现在这种身份,身边有几只蜜蜂蝴蝶的也是正常,我倒是觉得他短期内不会想再跟别人结婚。一来他公司正是忙的时候,前面跟那什么冉氏斗得不可开交,现在又要忙上市了,他哪有功夫再去应付这些?二来,他就是要找,那也得千挑万选了才行!要我说,最好的结局,就是你俩干脆复婚算了!”
沈灼猛地看她一眼。
王嘉禾似是玩笑的口气,跟她说:“你看,你现在病好了也回来了,你想要久儿,他也想要,以前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不必要一家人撕成两瓣!你跟我说说,你对他还有感情没有?”
这一问,沈灼登时心跳加速,脸上不知红不红,但耳朵是得能要了人命。
她撇开头说:“就是我对他有感情,他对我还说不准呢……”
《飘》里面最后的结局,白船长对斯佳丽说:我从来不是那样的人,不能耐心拾起一片碎片,把它们凑合在一起,然后对自己说这个修补好了的东西跟新的完全一样。一样的东西破碎了就是破碎了,我宁愿忘记她最好时的模样,而不想把它修补好,然后终生看着那些碎了的地方。
那时候她在南城,在谭思古为她安排的房子里重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几乎窒息。
所谓破碎,正式那些伤害。
沈灼不敢肯定,他会不会跟白一样,却也害怕他和白一样。真到了那一步,便再也没有回头的必要了。
王嘉禾却不管这些,旁观者总会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她始终相信女儿如果真的爱谭思古,俩人总会再度复合的。
可沈灼还需要些时间去适应,她道:“先别说这个了,现在重要的还是改善我跟久儿的关系。妈,再跟我说些久儿的事吧。”
在南城的两年,和沈灼联系最紧密的人只有王嘉禾。
也是奇怪,母女俩以前是水火不容的冤家,是给彼此带来伤痕的人,却在那段特殊的时间里成为了彼此的依靠,相互治愈。
王嘉禾以前就经常给沈灼打电话或视频,说的最多的就是久儿的事,如今再谈,就算说起了以前提过的,也觉新鲜有趣。
一边做饭一边聊天,等做好饭之后,王嘉禾先回屋一趟,让沈灼把饭菜端过去。
沈灼出门口,才看到谭思古正盘腿坐在地上跟孩子一起玩着,手里竟拿着她放在房间里的那个照相机。
看她愣愣地看着他手里的相机,谭思古道:“久儿刚刚跑进你房间里看到的,没电了,我换了新电池,还能用。”
沈灼掩去些许慌乱,忙说:“带她去洗手吧,要吃饭了……”
“好。”他应着,哄谭久一起去洗手间。
这时王嘉禾从自己房间里出来,拢了下头发说:“等会儿有个客人要来,给你们介绍一下。”
沈灼看到她身上竟然换了件新衣服,一瞬间就明白了前后。
王嘉禾到这把年纪了,性子那样傲的人,既然下了决心,就不在乎被晚辈笑话了。
谭思古显然也知道一会儿要来的人是谁,只浅笑道:“小烨不回来?”
王嘉禾说:“那混小子估计现在正赖在别人姑娘家呢,不管他!”
沈灼:“……”
她该是感叹世界变化太快,还是要叹息她离开的时间太长,早就跟不上节奏了呢?
十分钟后,沈灼终于见到了前来的这个客人。
那是位发鬓带着白霜,身板和样貌却不似花甲之年的男人。
王嘉禾介绍说:“叫齐叔吧,以前跟你妈是同行,就在咱们小区外面开诊所。”
沈灼和谭思古都叫了声“齐叔”,谭久则喊“齐爷爷”,只是发音不清楚,听着三个字是同一个音。
齐老爷子一看就是脾气好,修养好的人,笑起来,眼睛弯起来,慈祥又亲切。开始的时候,因着初见,几人坐在一起尚有些尴尬,过了会儿,聊开了,却是意想不到的其乐融融。
沈灼心叹实在难得王嘉禾能够有这样的决心。
年轻时她与沈灼的爸爸相识相知,算不得是多么深的爱情促成,却也是一份感激,一份责任。直到沈灼爸爸去世后,王嘉禾也一直将这种感情坚持了下来,并且独自抚养两个孩子长大。也受了不少苦,吃了不少亏。
活了半辈子,像伞一样撑了半辈子,如今儿女各有选择和志向,她也选择了另一个人——是为自己。
从头到尾,沈灼未对这个即将成为她继父的男人有任何意见,相反,她觉得这才是王嘉禾真正的归宿,她为母亲开心,也满心祝福。
一顿饭的时间,把几个陌生人拉在一起,像家人一样。
饭后,作为活动,齐老爷子还跟谭思古下了几盘棋,厮杀到谭久小朋友已经睡熟了之后,这才做了回家的打算。
谭久一开始睡在王嘉禾怀里,睡熟了后,被王嘉禾递过来,到沈灼的怀里。
她熟睡的模样安静可人,像个瓷娃娃,让人舍不得丢手。
谭思古要走,王嘉禾说:“今天要不然就留宿在这里吧,沈烨没回来,你正好可以住他屋里。孩子都睡着了,来来回回的,弄不好又要哭了!”
齐老爷子那边,乐呵呵地跟着附和:“要是觉得这儿挤,我那儿也能住!不远,走路十分钟就到了!”
王嘉禾洋装生气,拿胳膊肘捅他,“瞎掺和什么,你就赶紧回家吧!”
老爷子好脾气地说:“好好好,你说吧!”
王嘉禾又对谭思古道:“孩子好不容易跟她妈在一起,让她们多待会儿吧。”
沈灼抬眼看了谭思古一眼,碰巧,他也看了她一眼。
最后,谭思古点头说:“行,我等会儿打电话让老章把沈烨的车子开过来。”
这样一决定,王嘉禾去送齐老爷子,沈灼就要准备休息了。
谭久睡在沈灼屋里,沈灼给她脱了袜子和衣服,换了家里备着的小睡衣。
谭思古靠在墙边的桌子上,抱着手臂就在旁边看着,顺便指导她。
“她早上醒得早,有时候五点多就醒了,一醒来就不让你睡了,会抱着你的脸把你也弄醒,让你跟她玩儿,玩个十几分钟,她会继续睡。比较辛苦,你做好准备。”
沈灼把最后一个扣子给谭久扣上,盖上薄毯在她身上,回头道:“也辛苦你了。这些我早就该做了,现在做只希望还不太晚。”
谭思古放开手臂,顿了顿,说:“你可以放心,我不会阻拦你跟孩子见面的。过去每周我基本都会带久儿来这里看看妈,以后也会这样。”
沈灼看着他,堵在喉咙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是不是应该有个人来开这个头,才能让他们继续走下去呢?难道,他们真的只能在后半生,保持这样的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