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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彩鱼“呲溜”一声游走了,崔绿真也拿她没办法。

站着总有人看她,还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看,这就是市长千金。

市长千金都来游泳呢,其他人凭啥不能来?

崔绿真干脆也不站着,游到深水区去,仰浮在水里,四肢平展,看着高高的屋顶,用一点点灵力,水就不会涌进耳朵里。

马上就要填报志愿了,得先报志愿再考试最后出分数,这志愿就不大好掌控,报高了落榜,报低了又不甘心,她虽然有自信,可她的问题在于到底报哪个学校。

到底是公安大学还是国防大学,她最近两年经常跟着爸爸看《解放军报》,成了半个小军迷,对国防大学那也是心神向往……可公安大学又是她从小的愿望,当一位“写字大师”她念叨了那么多年不是?

她问过爸妈和外公,他们都说让她自己考虑,无论选择哪个学校,他们都支持,都开心。

可她两个学校都喜欢,甚至专业都想好了,就是不知道该把哪个报在前面。现在的志愿分本科志愿和专科志愿,崔绿真只考虑本科,主志愿可报两个,每个可报四门专业,还有是否可调剂的选项,参考志愿五个,定向委托三个,都是各报两个专业……说起来好像选择的余地很大,可高分落榜的也不少。

学校报刊栏里贴着《招生通讯》,每个毕业班也有几分流传,顾学章直接给家里也放了一份,就为了让她好好研究。崔绿真思来想去,把一整份《招生通讯》研究完,没选出参考志愿和定向委培志愿,只打算填第一第二两科主志愿。

春芽倒是好办,林巧珍信任黄柔,让她帮忙按照她平时的成绩水平选了几所师专和医专,专业也是语文政治儿科医生之类放眼全国都是常规好工作的。

虽然,她一口咬定自己考不上,可家里人都不信,反正选的已经是同类专业里往年录取分数最低的,最接近她平常个人能力的。

不过,在专科志愿里,她让黄柔给多报了一所书城烹饪学校的导游专业,说就当是垫底的填着玩儿。大家也就没怎么关心了,毕竟去烹饪学校读导游专业,怪怪的。

飘着飘着,她忽然听见小彩鱼在跟人说话,不像是她同学,是个中老年男人的声音。

“小姑娘你学游泳几年了?”

“好几年了。”

“小姑娘今年几岁?”

小彩鱼警觉的看着他,“伯伯你是警察吗?”

她早听姐姐讲过思齐哥哥那年被教练员选上的事儿啦,一开始是当励志故事听的,现在嘛……这就是前车之鉴,避坑指南啊!

崔绿真一看,这是个五十出头的老头儿,不知道怎么进到女宾区来的,不过,看他头上挂着的泳镜比其他人专业,似乎有点像……她眼睛一亮,赶紧哗啦哗啦游过去。

“伯伯好,请问您找我妹妹有什么事吗?”

“你好。”老头儿笑着点点头,很明显对她不感兴趣,只专注而专业的看着逃命似的游走的小彩鱼,跟小时候比起来,她的手臂更长,脚掌更大,几乎可以不带起一丝水花的游来游去。

崔绿真开动脑筋,她已经跟游泳馆门口的植物聊过天,它们告诉她,这就是最近天天来游泳馆选人的省队教练,他刚来到门口,管理员就把他放进了女宾区。身份确定后,要怎么跟他搭讪呢?

从小到大,凭着外形的优势,跟人搭讪几乎是无往而不利,可这老头儿除了一开始礼貌性点点头,压根没多看她一眼……再加上小彩鱼的抗拒,崔绿真还没这么头疼过。

小彩鱼只觉如芒在背,被盯得不自在极了,回头自以为凶狠的瞪老头儿,可老头儿却笑了。

小彩鱼被他笑得不自在,有种要被卖掉的危机感,索性一头扎进水里,不愿出来了。

别人扎猛子憋气顶多一分多钟,可小彩鱼就像长了腮似的,她能在水底待很久很久,具体能有多久还不知道,反正目前为止最高纪录是十分钟……关键她出来还一点儿还跟没事人似的,不憋不难受,耳朵也不会进水。

这不,老头儿看着看着,看了会儿表,忽然觉着不对劲,指指她潜下去的地方,“你妹妹没事吧?你快去看看。”

崔绿真摇头,“她憋气可厉害啦,没事的。”

可老头儿毕竟是一辈子跟水打交道的,实在放心不下,“哗啦哗啦”游过去,一把捞起拼命挣扎的小彩鱼,一脸严肃的教训:“你这孩子,哪能在水里憋这么久,肺会出问题的。”

小彩鱼很想翻个白眼,要你多管闲事!

“没憋坏吧,耳朵进水没?歪着头拍拍对侧耳朵,控出来。”

小彩鱼看傻子似的看着他,“谁给你说我耳朵会进水?”

老头儿本来一片好心,没想到她居然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也来了脾气,“嘿你这丫头片子,我好心好意救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又没让你多管闲事。”小彩鱼“哼”一声,哗啦哗啦游了两米,又回过头来,不情不愿的说了声“谢谢,以后别多管闲事”。

老头儿被气得吐血!

他摸了摸自己胡子头发,也没长得面目狰狞不像好人啊,咋就……他在游泳馆转悠这几天,主动跟他搭讪的人多的是,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让他有了解欲望的孩子,可这丫头片子,跟防贼似的防着他!

小彩鱼是真的不高兴,扶着扶手上到地面,哭丧着脸喊:“走啦姐。”

崔绿真还想再争取一下,弥补一下她的冲动造成的不愉快,可眼看着她已经气得两颊鼓鼓的,活像一只小,看来是真不想当运动员,也就只能作罢。

一路上,她都在感慨,“小臭鱼呀小臭鱼,你知道你今天错过的是什么吗?”

“哼。”小彩鱼把头转向窗外,留个后脑勺给她。

“你错过了为国争光的机会,普通人一辈子也不一定能遇上一次啊小臭鱼。”

“哼!”

回到家,大人们看小彩鱼气鼓鼓的,忙问绿真,“姐俩拌嘴啦?”

绿真把在游泳馆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她们,刘惠气得跳脚,立马上楼挠闺女的门,让她出来,她打不死她。

老太太也唉声叹气,小孙女的学习成绩是家里最差的,比春芽还差劲,要靠文化分考大学不大可能,顶多初中毕业考个初中专混混文凭,以后家里给想办法安排个工作养活自己。可要是能去当运动员,年轻时候为国争光,年纪大了还能当教练员,老了有退休工资,虽然家里也不缺这几个钱,可有个保底工作终究是锦上添花。

小彩鱼出生的时候,老崔家的日子已经起来了,一年比一年好,她基本没吃过啥苦,现在看见的都是大房子小汽车日进金斗,当然也就没想过要靠自己谋个什么出路。

这就是她、春芽跟前头四个大的最大的区别,就连友娣也知道自谋出路往高处走,唯独她俩……干啥啥不行,大人安排的又排斥。

这可真是愁人哟!

当然,刘惠是不可能把小闺女的门叫开的,丫头压根就不鸟她!

很快,六月中旬,陈静儿子郝谷岳过周岁,因为满月的时候没有大办,现在过周岁郝家就想好好弥补一下这个唯一的宝贝孙子,先在省城办了一场,又回阳城市来一场。

绿真一家五口出席,几乎整个阳城市各行各业的翘楚都来了。郝书记以前在阳城主政时为人随和,政绩也算突出,现在老人家愿意回阳城办酒,整个市颇有种“蓬荜生辉”的感觉。

绿真特意找寻了一圈,没看见徐志刚。

嗯,也是,这样级别的场合,他一县公安局长怎么可能受邀呢?反正她现在对他特别不爽。

婚后的陈静依然是一头短发,大大的银晃晃的耳环,高跟鞋配米白色洋装,身材也恢复得非常好,简直跟没结婚前一样……哦不,比未婚时还多了股成熟女人的魅力。

“绿真看啥呢?我还到处找你。”

“我随便看看,静静阿姨今天真漂亮!”

陈静脸颊红润,“小油嘴儿,你阿姨哪天不漂亮?”

她挽着比她高半个头的绿真,边走边小声说,“那边来了几个年轻人,跟你差不多的,你去帮我招待招待,我老咯,跟他们没共同话题。”

绿真奇怪极了,静静阿姨一般不舍得让她帮这种“大人”的忙,能让她亲自出马找她的,应该不是一般人。不过想想也是,郝爷爷在省上这么多年,石兰省的经济总量翻了几十倍不止,尤其个体经济和乡镇企业的贡献率越来越高,曾多次被中央点名批评,听说明年有望调北京去。关键他平时为人又挺低调,不爱操办这些事,今年好不容易给孙子办周岁,瞅着机会来的大人物肯定不会少。

于是,接下重任的崔绿真,抖擞抖擞精神,昂首挺胸跟着陈静来到阳城宾馆“雅兰厅”,明显比大厅安静多了,几盆兰花开得很优雅。

“回来了?”郝顺东也在这儿,先搂了搂妻子,这才冲绿真眨眨眼,“绿真来这儿坐,你们年轻人的话题我半老头子插不上嘴。”把她安排在靠门的位置,一副半个主人的架势。

绿真能感觉到,自己进门的时候虽然大家还在说话,可气氛有一瞬间的安静,如果不是她特别敏感的话还真察觉不出来。她先站着,环顾一周,客气的笑笑,算是打过招呼。

坐下后发现,这是一间单独的小包间,貌似是用屏风隔出来的,可隔音效果奇好。大圆桌旁一共坐了七个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两女五男。

陈静两口子出去后,包间里的人继续说刚才的话题,似乎是某个香港才有的小点心,两个女孩特别投入,说她们买包就是为了吃那个大师亲手做的点心,其他五个男青年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只是出于礼貌,漫不经心的听着。

绿真却暗暗咋舌,她个乖乖嘞!那家外国牌子的皮包听说超级贵哒,静静阿姨去年本来想买一只,后来都没舍得……对不起,虽然她家是有钱,可买个外国牌子的真皮包只为吃份小点心的行为,她实在是想象不出来!哪怕她也是吃货,可……直接把做点心的师傅挖走不行吗?

他能在皮包店里做,就能在崔家做,要是不能,那就是钱没到位。

她一面惊奇,一面微微笑着,颇感兴趣的样子,歪着头倾听。一直强调这事的女孩就问:“姐姐怎么称呼?”

“你好,我叫崔绿真。”

“崔姐姐,你喜欢吃他们家点心吗?”女孩貌似很可爱很好奇的问,其他人都被她的声音吸引,纷纷看向绿真。

其实,从她进来的一瞬间,所有人就被惊艳到了。只是所有人的家教都不允许他们盯着她看,只是礼貌性的点个头罢了,现在的问题正好提供了一个光明正大看美人的机会。

崔绿真淡淡的笑笑,“没吃过,听你们说得这么好吃,我都心动了。”

女孩立马惊奇的问:“你居然没吃过?很有名的呀,去过香港的人都知道……难道……崔姐姐你没去过香港吗?”

另一个女孩轻轻扯了扯她衣角,其他男青年都不说话,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只有一个坐角落的青年,不知道是光线不好还是怎么着,有点看不清他表情。

崔绿真一点儿也没难为情,十分坦然并大方的说:“还没呢,以后有机会再去吧。”每次去蛇口其实已经在隔海相望了,可她懒得办护照,总觉着明明是自己国家的领土,过去还要经过英国政府同意,小地精超级不爽,超级不想给英国政府赚她的钱。

她期盼着,有那么一天,作为一个中国人,她能拿着自己国家的身份证,去自己国家的领土,把钱花在自己国家身上。

谁知,女孩却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只不过那笑吧,是想笑又要忍住,还偏偏想让人看见她的强忍……怪别扭,用“嘲笑”更为合适。

崔绿真本来也不是掐尖的人,又受了陈静两口子委托,要招待好他们,只能当没看见,转而感慨道:“香港要是能早点回归就好了。”

这下,男孩子们的注意力很快来到她的话题上,谈国家,聊政治,这是这时代年轻男性的最佳话题。尤其还是香港,据说两年前撒切尔夫人访华的时候,因为领导人提到香港回归的问题,这位铁娘子直接从大会堂北门台阶上摔了下去。

这个古老国家的强硬和决心,震撼了她。

要知道,就是在两年前,刚在英阿马岛战争中取胜的大英帝国可是雄心勃勃,国内爱国主义高涨的,我国领导人能在谈判桌上强硬的掰手腕,还明确香港回归时间,这是撒切尔夫人自己也想不到的。

他们聊开心了,另外两个女孩却不乐意了,看向崔绿真的眼神越发不爽,从她一进门,大家眼里的惊艳就让她们不爽,现在这副自信大方的模样,更是让她们的不舒服达到顶点。只不过有的人能忍住,有的人忍不住罢了。

这不,一开始嘲笑崔绿真没去过香港的女孩又说话了,她忽然“呀”一声打断绿真的话,惊奇地问:“英阿马岛在哪儿呀?我怎么不知道?亚楠你知道吗?”她拐了拐身边的女孩。

女孩本不想参与,可被她cue到,只能顺势道:“没听过,地图上也没这个地方吧。”

“哎哟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我孤陋寡闻呢,崔姐姐也是,不知道的就别乱说,害我们虚惊一场。”她本来长得也挺好看,声音也比较尖细,这么假模假样的虚张声势,很像电视里演的恶毒女配。

崔绿真尽量忍住,告诉自己不能笑。

她能忍住,她可是专业的小马屁精小挽尊王,可一直坐角落的男人却忍不住了,“呵呵”一声,其他人再也忍不住,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两个女孩被笑得莫名其妙,“哥哥你们笑什么呀?她说错了我纠正一下还不行吗?”

这下,角落那男人恨不得把桌子都掀了,所有人里就他笑得最大声。本来一直偷看他的女孩,都快被他笑哭了。

崔绿真还是挺有正义感的,在她所受的教育里,无论男孩还是女孩,都不应该这么“嘲笑”别人,她们只是不知道“英阿”是英国和阿根廷的简称而已,这样的笑话家里人也会闹,爸爸妈妈就从来不嘲笑他们。

她一时没控制好表情,就像对待家里的汤圆橄榄一样,非常不客气的瞪那男人一眼,太没礼貌了。

她这一眼,可不是一般漂亮女孩的含羞带怯,暗送秋波,而是真真切切的瞪,汤圆橄榄不听话或者做错事的时候她就是这么瞪的。

男人没出声,气氛却忽然凝固下来,其他人大气不敢喘的看向角落阴影,仿佛连空气也不流通了。

崔绿真一点儿也不后悔瞪他,只是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后果,看来这男人应该是这群人里地位最高的。她不知道是要继续若无其事岔开话题,还是跟他婉转的聊两句,当然,道歉那是不可能的。

好好的来喝周岁酒,莫名其妙被不认识的女孩嘲笑,见不惯他对她们嘲笑帮一下……诶不对,她们嘲笑她,现在又被人嘲笑,这叫一报还一报,她为啥要替她们打抱不平?她又不是圣母!

崔绿真面上不显,思绪却变来变去,对面的男人阴沉沉盯了会儿,忽然又咧嘴无声的笑了,并从阴影里走出来,径直走向门口,去了洗手间。

直到此时,绿真才看清他的长相:雪白的貌似不见天日的皮肤,棱角分明的脸,深邃的五官,一头栗色半长发到肩头,脖子上还挂着条铁链子或者银链子,上头是俩骷髅头……竟是她长这么大见过最好看的男人,比曹宝骏还好看!难怪那俩女孩一直偷看他。

可惜脾气太臭,远不如曹宝骏可爱。

当然,看外形的话应该是曹宝骏他哥的同行,听说是模仿的美国“猫王”,一个崔绿真也不知道全名的摇滚巨星,她只是在黄卫红的“敌台”听过两耳朵。

幸好,他出去后,包厢内的空气又重新流动起来,其他青年继续说起马岛战争,英国阿根廷国力、军力对比,当然最少不了的就是撒切尔夫人和加尔铁里的对比,这两名国家元首,一男一女,都是铁腕手段,有非常强的可对比性。

崔绿真最欢的就是这类话题,一时间话匣子收不住,跟明显比她大几岁的青年们侃侃而谈,甚至连击落的贝尔格拉诺将军号巡洋舰和谢菲尔德号驱逐舰也是她这半军迷感兴趣的,越说话越多。

五个青年听得频频点头,偶尔插几句嘴,讨论几句,说的是大多数女孩听不懂的话题。

这时候,他们好像忽略了她的女孩身份,忽略了她那让人惊艳的美貌。这就是崔绿真的人格魅力,她能让人记住的并非她出众的外表。

没一会儿,出去那摇滚青年还没回来,宴席开始了,绿真刚举起筷子,忽然小腿被人抱住,低头一看:嘿,小橄榄带着个胖乎乎的小团子躲在她凳子腿下。

“橄榄怎么在这儿?”

“嘘……”小家伙用一根手指头在嘴唇上比划着,指指爬在桌子底下玩耍的小团子,“谷岳弟弟要出来玩儿,我陪他。”

绿真知道他很懂事,才四岁就能带郝谷岳玩耍,倒是老怀甚慰,低头笑着把郝谷岳哄出来,抱在怀里,用筷子蘸着清淡的汤汁儿喂他。

谷岳这崽崽,真不愧是陈静和郝顺东的儿子,贪玩和好动简直如出一辙,甚至比他爸妈还淘气,才一周岁的宝宝就能甩开保姆四处乱爬,有时爬到全家老小一起找他,要么在衣柜里睡着,要么在阳台尿尿……要是再大几岁,他还不得独自闯荡世界?

这不,给他清淡的他不满意,还“啊啊”叫着指着一碗红油辣椒拌的凉菜,崔绿真哄他:“不好吃,很辣,很苦,吃了嘴巴会喷火的哟……就这样,呼——”

撅着小嘴,装着吹出一股火焰的模样,还非要指给郝谷岳看,“看见没,姐姐喷火啦,怕不怕呀你?”

郝谷岳:“??”我觉着你是在逗我,欺负我不会说话!

其他人一愣,顿时哈哈大笑,这幼稚的孩子气,哪里还有刚才侃侃而谈把铁娘子当偶像的模样?有跟她渐渐熟悉的男青年问:“崔绿真你几岁啊?”

“十八,怎么啦?”

众人又是大跌眼镜,因为她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十八!这身高和见识,他们都以为她二十出头了,两个女孩都叫她“姐姐”,她也没否认。才十八岁,长得……挺成熟?

正说着,摇滚青年回来了,一屁股坐绿真身旁的空位上,那是刚才有人给小橄榄让出来的,结果橄榄受姐姐命出去找保姆了。

谷岳的大眼睛立马被他脖子上“叮叮当当”的响声吸引,歪着身子去抓,一把捏住骷髅头就要往嘴里塞。吓得崔绿真直闭眼睛,这挂脖子上的,不知道沾了多少汗水汗泥,可怜的小谷岳哟,这就要跟摇滚青年来个亲密接触了。

“谷岳!”陈静从走廊过来,气急败坏,“臭小子,要不是小橄榄,我又找不着你了,急坏奶奶看我不打烂你屁股。”

谷岳放下即将被他大快朵颐的骷髅头,露出几粒小米牙,“嘛嘛,屁屁……”

陈静一把将他抱起来,果真在屁股上狠狠打了几下,随后赶来的陈母心疼得不要不要的,“哎哟你轻点儿,这是孩子,又不是玩具,咱们谷岳多聪明呐。”

陈母接过去,对着郝谷岳的屁股嘘寒问暖。她这么大年纪才得这么个外孙,看得比眼珠子还金贵,平时只要女儿女婿在阳城,她都去帮忙看孩子,比保姆上心百倍千倍。

陈静悄悄冲绿真叹口气,这孩子不止她妈惯,公公婆婆也惯,丈夫更是惯得不像话,全家都好人,就她来当坏人……也幸好,要是她也“同流合污”,那谷岳就毁了。

忽然,看见脸色苍白的摇滚青年,她忙高兴道:“安杰来了,绿真快看,这是安杰!”

这是最近特别有名的一位歌星,跟别的歌星还不一样,他们色歌曲上春晚,歌曲传遍大街小巷耳熟能详,可他的却是国人从未听过的唱法。

声嘶力竭,狂甩头发,死亡金属,长发牛仔,大吉他……这些都是外国人玩法,十分新潮,新潮到国内还没多少人知道他们属于哪个流派,何种路数。

关键吧,这安杰还不是普通摇滚青年,他的父亲是高级干部,很有社会地位,早两年前还送他出国深造过,谁知他外国人的先进技术没学到,却学了一身“吃喝玩乐”的招数,差点把安家老爷子心脏病气发。

主流社会不接受他,他就在各种年轻人常居的地方唱,免费送人啤酒喝,这种跟香港靡靡之音完全不一样,是满满的雄浑的男性力量,很快征服了大批听众,在国内有了一定名气……只不过,依然上不了台面。

所以,只看《人日》《军报》和《参考消息》的崔绿真还真是一头雾水,这个安什么杰的,她应该认识吗?

“安杰啊,就是那位大歌星啊,唱《疯狂》的啊!”陈静激动得脸色通红,仿佛追星女孩见到了爱豆真身,那是真激动得都语无伦次了。

另外两个女孩也跟她一样面红耳赤,兴奋地叫:“安杰安杰,我刚才就看他眼熟,可我没想到是真的安杰,他还真来了啊!”

崔绿真还真没听过《疯狂》,她最近纠结报志愿的事儿,没时间开展娱乐生活。可看她们这么激动和兴奋,也有点好奇,毕竟如果这么多人知道的话肯定是大明星了,活生生的大明星啊!

她凑过去,犹豫一下,小声试探着问:“那你会唱《我的中国心》吗?”

摇滚“巨”星安杰:“……”

“哎呀你是不是傻,他又不是张明敏,他是安杰啊!安杰是唱《疯狂》的,什么中国心能一样吗?”另外两个女孩十分不满她的态度,仿佛问这个问题就是污染了她们偶像的耳朵,要再唱中国心那就是纡尊降贵。

这可是小地精的底线问题。

崔绿真十分不雅的白她们一眼,“中国心怎么了?你爱听疯狂那是你的事儿,我就算不喜欢也没说不好听啊,你有必要这么一踩一捧吗?喜欢什么歌是你们的自由,也是我的自由。”

她一板一眼讲道理的时候,特别像个拥有多年教学经验的老教师。女孩们被她说教得不吭声了,只是讪讪的闭嘴。

可闭了没多大会儿,看着活生生的偶像就在跟前,她们压根停不下来,叭叭叭都是问他一连串问题,安杰压根一声不吭。

崔绿真无奈,随便吃了点儿就走了。

她觉着,自己遇到这安杰真是倒霉,好好一顿美食没心情吃,连谷岳抓周抓了啥她都没注意。

提前回家,苏强东家哥哥今儿结婚,请厂里人上他们家喝喜酒去了,家里也没人。绿真看了会儿实在没趣,干脆上电话值班室找黄卫红去。

哼,大歌星安杰不是很牛批吗?那行,她就听听他的歌,看有多好听!

可进了厂门才反应过来,黄卫红也跟着上苏家帮忙去了,他不在的话,她也不好动他的宝贝收音机,听说是他借钱买的,头半年上班一分工资不敢花,都攒着还债呢。

有一次苏强东趁他不在偷偷用了一次,他还生气呢……当然,那一次是因为还把他邓歌星的磁带弄丢了。

正想着,电话值班室忽然传来说话声,绿真一愣:不是没人吗?谁在里面?

她忙蹑手蹑脚走过去,停在窗边,静静地竖着耳朵听,看样子是一男一女,女的是刚招来的值班员胡雪嫣姐姐,男的……似乎是大伯?

他们在商量什么吗?

毕竟,大伯现在可是厂子的法人代表,大家在外头都会尊称他“崔厂长”,不知情的外人会以为他是厂里话事人……其实,他只是挂个名,真正大事小事决策权还是在股东群里。

所以,她十分奇怪,厂里一个人也没有的时候,胡雪嫣跟大伯有什么好商量的。崔绿真不由得想起上次植物们说的事儿,胡雪嫣送大伯磁带个电影票,感觉怪怪的。

于是,她愈发放轻脚步,把耳朵贴在墙上,半蹲着身子。

“崔厂长您客气了,您对我这么好,现在还这么照顾我,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了。”胡雪嫣的声音娇滴滴的,葡萄藤和美人蕉在她跟前都得甘拜下风。

而崔建国就没这么自然,他坑坑吃吃,结结巴巴的说:“没……没什么关照,你……你不用客气……”

幺妹虽然看不见,但她能猜到,大伯肯定紧张得额头冒汗,双手搓来搓去,又放大腿上揩汗,甚至都不好意思坐着。

“厂长您真好,能遇到你这样的领导,我真是三生有幸……对了,总是厂长厂长的叫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五六十岁的糟老头子呢。”胡雪嫣捂着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崔绿真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姐姐啊,我大伯本来就是快五十岁的糟老头子了呀!

以前苦日子过惯了,崔建国一直不修边幅也习惯了,再加刘惠懒散,房里的东西不收拾不换洗,两口子都邋邋遢遢的,现在虽然有钱了,买的东西也不再是便宜货,可不洗不收拾,名牌也总是穿出一股地摊味儿。

再加上这几年吃得好了,崔建国不上班的时候都要喝点小酒,这啤酒肚已经很明显了,再贵再高档的衣服穿身上也是一股暴发户味儿……怎么就不是老头子呀?

崔绿真这亲侄女:“……”

很快,值班室又传来胡雪嫣的声音:“这样吧,我能叫你建国哥吗?嗯……”她咬着嘴唇,一副又为难又天真可爱青春活泼的样子,俏皮的眨眨眼,“如果你怕别人听见影响不好的话,我私下偷偷叫你可以吗,建国哥?”

妈耶!!

崔绿真后背的鸡皮疙瘩都能变鸡皮蘑菇咯!

她这亲侄女都听不下去了呀!

还建国哥呢,她大伯的两个闺女都比她大,尤其春苗姐姐这都二十七八啦!叫“叔”还嫌她占便宜呢,居然敢叫“哥”

崔绿真有点生气,她觉着,自家这憨憨的大伯,被胡雪嫣占便宜啦!哼!不止大伯,春苗姐姐友娣姐姐甚至小彩鱼都被她占便宜啦,因为这声“建国哥”成立的话,那她们都得喊她“雪嫣阿姨”!

妈蛋,占谁便宜不好偏要占她家七仙女的便宜,她决定从今天开始再也不喜欢胡雪嫣了,不止不喜欢,还要让七仙女们都不许喜欢。

小彩鱼这没心没肺的,前几天还总给她念叨雪嫣姐姐送她头绳,送她文具盒什么的,瞧一点点小恩小惠就把她收买得服服帖帖,开口闭口“雪嫣姐姐”……人家可是想当她雪嫣阿姨呢!

崔建国似乎是被这声软绵绵娇滴滴的“建国哥”给吓到了,居然一时说不出话来,也不敢动弹,四肢僵硬,涨得脸红脖子粗……此时的他,脑海里忽然听见一声“挨千刀的崔建国”,顿时吓得一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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