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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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谨姝的做过那么几日听政摄政的皇后,一群大臣对她无比忌惮。

整天不是有人弹劾她干政,就是有人怀疑她有干政的嫌疑,一个个戏多得不行。

就连李偃不纳妃,不扩充后宫,也把罪名安到她头上,一面说她祸国殃民,一面说李偃枉顾社稷。

有一年,黔中大旱,司天监的人夜观天象,都能拐弯抹角地怪罪到她头上,说是天降惩罚,怨宫里头阳盛阴衰,阴阳失调,这才导致风不调雨不顺。

那意思多明显,因着她这个的皇后,皇上连个妃子都不敢纳,导致这么几年,皇家也就允祯和昭宁两个子嗣。

多磕碜。

这些年,那些胡子一大把的老臣们可谓是操碎了心,孜孜不倦地劝说着李偃,恨不得给他后宫里塞几个女人,天下之大,多少美人,怎么就不能临幸几个呢?李偃坐拥天下,却连个妃子都不能纳,可见她这个皇后有多霸道。

可偏偏,李偃又不是那种好说话的人,说旁的事都好,唯独这件事,气死人不偿命地跟人对着呛。

有人要他开枝散叶,他就说自己有儿有女,有人说子嗣单薄,他就说自己有儿有女,有人说太子殿下年幼,未来诸事都未可知,万一出了事,连个后备的人选都没有,此乃动摇根本的大事,他便寒着脸,问一句,“你咒我儿?”

对方诚惶诚恐地否认,明明说的都是严肃认真无比重要的事,每回都被李偃歪到天际去,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一项固定的节日戏剧。

一个拼命劝,一个当耳旁风。

再后来,那些大臣劝不动李偃,改转头来劝谨姝,谨姝听着那些人义正言辞大义凛然地说着一套一套的辞论,经常被唬得一颤一颤的,莫名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但她这人,犟,她不乐意的事,谁劝都没用。她就是这么自私的人,自私得坦坦荡荡,惯常撩着眼皮一脸沉痛地听着人劝,那表情丰富得,不知道的以为她洗心革面,马上要着手选秀女了,但末了,只一句,“这事,本宫也做不得主,一切听陛下的。”

那些子老学究,全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哪见过这样的皇后,一个个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转头骂她祸国妖姬,给皇上灌了迷魂汤了,竟让李偃做出如此荒唐事。

不开后宫,没子嗣,皇家血脉,焉能如此单薄。

有时候谨姝自己都佩服自己,原来自己有这么大的能耐呢?

对此李偃也是无比的烦躁,自己养了一帮什么玩意儿,大旱的时候,不想着去解决旱情,拐弯抹角地骂他老婆。哪里一有风吹草动,都能怪到他不扩充后宫上头去。

感情他跟人上床还有那么多功效呢?

他脾气暴躁起来,什么粗俗的话都说。

这回旱灾,他从几个话最多的大臣那儿挨个儿坑了一大笔钱,国库都不用开,直接拿着去赈灾了。

那帮子老头子,一个个地气得翻白眼,却是敢怒不敢言,吃了个哑巴亏,终于消停了。

李偃心情好,转头去太傅那里看儿子。

小小的允祯脊背挺得笔直笔直的,虽然父皇对他很好,可他总是有些怕他的,实在是李偃是个严肃的父亲,平日里对他也要求的严格了些。

且父皇样样都很厉害,文武兼备,执得了笔,也提得起刀,骑马射箭,无一不精。他作为父皇的儿子,自然也是不能差的,所以要很努力。

李偃没发出声音,示意周围人不用见礼,他默不作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太傅正在考校允祯的辞赋。

小小的允祯敛着眉头,努力定着神思,不让自己在父皇的注视下失态。

他不急不缓地背诵着文章,太傅毫不留情地一句接一句提问他,还好,他对答如流,且从容不迫。太傅最后收起一脸严肃,满意地笑了笑,“甚好!”然后才遥遥冲李偃行了一虚礼,眉宇间颇为自傲,他自夸教得好,也碰上个敦敏聪慧的学生。

人生何乐?不过如此。

李偃抬了下手,示意太傅不用管他。唇角亦微微翘着,他的儿子,自然随他。若非允祯聪慧,那些老学究逼他会更理直气壮。

课上到中午,李偃一直在旁听,允祯的精神就一直紧绷着,太傅说今天就到这里,他方松了一口气,书童帮他收着东西,他起身走到父皇那里去,拜道:“父皇!”

李偃“嗯”了声,不吝夸奖,“功课不错。”

允祯严肃的小脸上,终于也露出一丝笑意,“不敢懈怠,允祯当更勤勉。”

李偃甚为宽慰,揉了揉他脑袋,“行,早日替了父皇,我和母后就去城郊别苑过潇洒日子。那帮老学究,快把你父皇我气死了,整天没事就在我耳朵边儿嗡嗡来嗡嗡去,迟早我把他们全扔到护城河里去喂鱼。”

允祯张着嘴巴,震惊地看着默默发脾气说浑话的父皇,半晌才点了点头,过去抱了抱父皇,“父皇莫生气了,母后知你说浑话,又该责怪你了。”

李偃“啧”了声,在这个家,他是没有地位的,皇帝老子就是个屁。

他还挺乐,脑子里全是谨姝似嗔似怒地板着脸教训他的画面,他的阿狸,可爱得紧。

他笑了笑,拍了拍允祯的后脑勺,“走了,回去吃饭。”

李偃起了身,允祯忙跟上,父皇好高,他只能仰着头看父皇,他的脑袋堪堪到父皇的腰上,目光平视的时候,正好看见父皇腰上挂的玉佩,簇新的穗子,一看就是母后新打的。也不知那穗子又多特别,父皇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一个,母后不给,父皇就生气,父皇生气的时候,总是一言不发,坐在旁处,也不说话,也不骂人,只眼神直勾勾盯着母后,一副“你还不来哄我?”的架势,幼稚得很。

自然,母后最后都会心软。

母后心最软了。

父皇说回去,是说回乾元殿,父皇的寝宫,哦,不,父皇和母后的寝宫。

这偌大的后宫,只父皇和母后,没有莺莺燕燕的妃子贵人,亦没有那些传言里的勾心斗角,只有很大的花园,阁楼,园林,母后说喜欢什么,父皇就会着手去办。

这里是家,不是皇宫。

走到半道,父皇嫌他走得慢,虽然他已经努力在追父皇的步伐了,可父皇那么高,腿比他人都长,随便一走,他跑着都追不上。李偃几次驻足等他,最后不耐烦,直接把他抄起来背在背上。允祯忙搂住父皇的脖子,视线突然变得高了起来,能看见铺得平整的石板路,远处的宫殿,树木垂下的枝叶,他抬手摘了一片叶子,别在父皇的领口。

他今天好累,不知不觉睡着了。

谨姝正在哄昭宁,昭宁原本是和允祯一块儿听学的,昨夜里受了些微的风寒,起了热,今日就没去,谨姝一直陪着哄着,这会儿刚吃了药,到现在还在闹脾气,苦得小脸皱巴巴的,看见父皇,一咕噜从榻上爬下来,委屈地叫着,“父皇~~~”

两个字,可怜巴巴地拐了九曲十八弯。

李偃的心也随着她的腔调转了十八转,走近了,才嘘一声,声音却温柔得不行,“乖,哥哥睡着了。”

昭宁便不吭声了,捂了捂嘴巴,乖乖地噤了声。

侍女过来帮忙把允祯放到里头床上躺着,昭宁跟过去,还给哥哥盖了被子,允祯迷迷糊糊醒了,握了握妹妹的小手,轻声问,“烧退了没?”还惦记着。

昭宁把他手搭在自己额头上,乖巧地点点头,“退了。”

允祯这才放心了,揉了揉她脑袋,歪过头,沉沉睡去。

昭宁跟着父皇出了门,然后才撒娇地拽住父皇的袖子,李偃拿她一点辙都没有,轻轻抱住了,拢在怀里,低声哄着她,“药很苦?”

昭宁拧着秀气稚嫩的眉头,重重地点了点头。

李偃抱着她走到点心盒子旁,捏了块儿绿色的糕点给她,小小的一个,昭宁就着父皇的手,一点一点啃着,渣子弄了李偃一身。

谨姝吩咐人布菜,回来就看见这一幕,摇摇头,笑着把昭宁接过来,“就会冲你父皇撒娇,喝了药都一个时辰了,哪还会苦?”

昭宁悄悄吐了吐舌头,搂着母后的脖子,皱着鼻子,一本正经地说,“心里苦。”

谨姝哭笑不得。

吃了饭,照例要午睡一会儿。

谨姝安顿了允祯和昭宁,和李偃躺在一块儿,李偃凑过来,亲了亲她鼻尖,谨姝躲了躲,他又追过来,这回直接扣着她的后颈,吻了上去,两个人挨在一块儿,身子贴着身子,挤得没有缝隙,他从鼻尖亲到嘴唇,又亲到脸颊、耳后,在她耳垂上咬了咬。

谨姝推了推他,提醒说:“别闹,快些睡一会儿吧,下午还要去见几大藩王。”

李偃方酝酿好的情绪,一下子就散了,他翻身让自己平躺着,沉沉叹了口气,“阿狸,你真是十数年如一日地会煞风景。”

谨姝不知想起了什么,头抵在他肩上笑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止住,戳他脸,“明明是夫君你惯是不合时宜。”

不是,因为是你,我总是方寸大乱,分寸尽失。

他还记得,两个人大婚那日,她从婚辇上下来,他伸手,她迟疑着,把手递过来,他紧紧握住了,牵她的手,两个人往礼堂去。

那条路,他走了一辈子,还没走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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