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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胖子还在笑,可怜的娃大概这辈子没见过什么逗乐的事,笑点可真低。出了书院大门,胖子不愿回去,缠着非要去方家拜访“伯父伯母”,看在那五百两银票的面子上,方铮只好捎带上他回家。
小五跟在身后,茫然的看着胖子大笑,听着他们谈论着他弄不明白的话题,不禁有些沮丧。
三人慢慢悠悠的走着,边走边逛惬意得很。胖子的表现完全像后世狂热的追星族,一个劲的问方铮问题,包括对上那个神奇的对子是怎么想的,方铮成功对上以后最想感谢的人是谁等等,多无聊的问题呀,方铮说感谢tv,他听得懂吗?
进了家门,府里都热闹起来了,下人们态度热情的给方少爷和胖子掸灰,倒茶,端点心,殷勤得让方铮有点不太自在。胖子倒是神色平静,似乎已习惯这样被人侍侯了。
在正厅坐了一会儿,跟胖子天南地北一通胡吹,以方铮比他多出几百年的见识,忽悠个古代胖子不在话下。胖子听得一楞一楞的,哈喇子快流出来了都没发觉。
正说着,方老爷和方夫人出来了,还未见人,已闻其声,只听方老爷朗笑道:“我家的小才子回来了,哈哈,今日书念得如何?”
方铮还未答话,刚才还谈论哪家青楼的姑娘屁股大,哪家青楼姑娘胸挺的胖子神色一紧,正了正衣冠,见到我爹娘后,躬身长揖道:“晚辈周无,拜见方伯父,方伯母。”一副彬彬有礼的君子模样,与刚才那猥琐下流的胖子判若两人。方铮看得直楞神,这小子原来是演技派。
方老爷一楞,然后笑道:“哦?我儿还带了朋友?是书院的同窗?”
胖子恭敬道:“正是,方兄为人性情直爽,学问高深,晚辈诚心结交,今日来得冒昧,还望伯父伯母勿怪。”方铮听得暗自高兴,胖子这人,怎么说呢,最大的缺点就是爱说实话。
方老爷与夫人对视了一眼,笑道:“我家孩儿只会耍些小聪明,周贤侄若再夸他,恐怕这小子更是不知天高地厚了。”自从去陈夫子家拜过师后,方老爷对方铮的态度明显比以前好多了。
方夫人没怎么说话,与方老爷互视一眼,微笑着向胖子点了点头,便下去安排晚饭了。
胖子笑道:“伯父太谦虚了,晚辈说的可都是实话,今日方兄在书院可谓是大出风头,陈夫子出了个对子……”
“咳咳,嗯,咳咳……”方铮在旁闻言,情知要糟,赶紧借着咳嗽声给胖子使劲打眼色。
幸好,胖子还不算笨得太离谱,收到了方铮威胁的目光后,讪讪的住了嘴。
“嗯?周贤侄,怎么不说了?”方老爷见胖子不说话了,皱着眉头问他:“可是这孽子今日在书院惹了祸?”
“啊,没有没有,爹,孩儿一向安分守己,憨厚老实,怎么可能惹祸呢。呵呵,今日天气风和日丽,今日学堂波澜不惊,我等莘莘学子勤奋学习,陈夫子颇为嘉许。周兄你说对?——周兄!”方铮暗示胖子给他帮腔,这小子却背过身去,肩膀不停耸动。气得方铮狠狠掐了一把他腰间的肥肉。
“哎哟!啊,正是正是,方兄此言不虚。”胖子急忙答道。
方老爷狐疑的看看二人,道:“如此最好,若让我知道你这孽子惹了祸,收拾不死你!周贤侄,你可要帮老夫多看着我这孽子啊。”
胖子躬身称是,这时,方夫人过来告之开饭了,方铮终于松了一口气。
晚饭的气氛是热烈的,和谐的。听方老爷的口气,方铮还是第一次带朋友回来吃饭,所以他们很给面子的高规格接待,不但家里三个厨子全都忙活开了,还叫邀月楼送了几个招牌菜。更甚者,老爷子从地窖里搬了一坛二十年陈的花雕,据说平日里连方老爷都舍不得喝一口的。
这次换胖子受宠若惊了。他口中连连道:“如此客气,晚辈怎么敢当。”下手却丝毫不含糊,一盘菜,他随便一划拉,便大半入了他的嘴中。不得不佩服方夫人的高瞻远瞩,若随便弄几个家常小菜,怕是不够胖子塞牙缝的。方铮怀疑胖子是不是察觉自己上当了,想方设法要将他那五百两银子吃回来。——他将自己隐藏得很深啊。。
席间方老爷有意无意询问了一下胖子的家世,听说他家也是经商的后,方老爷高兴不已,连连问是哪家商号,做什么生意。胖子却又支支吾吾说不上来,含糊几句过去了,方老爷也没再多问。
方铮鄙夷的望着胖子,心说这小子不厚道,遮遮掩掩的以为谁会去抢你家啊,你家再有钱,比我家钱多吗?胖子在方大少爷不屑的目光下惭愧的低下了头,哼哼,知道惭愧就好。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胖子打着饱嗝满意的告辞,方铮送他出门。
“方兄,你家的菜味道不错,呵呵,以后我会常来的。”胖子边剔牙边道。
方铮客气的笑道:“欢迎你以后经常来,不过,以胖子兄你的食量,我家的存粮怕是应付不了,下次来吃饭,记得带银票付帐,一顿饭一百两银子,童叟无欺,包您尽兴而归。”
胖子一楞,接着使劲拍了拍方铮的肩:“你可真逗!”说罢大笑而去。
方铮追着胖子的背影,很严肃的喊道:“我不是开玩笑的!”
转身回到家中,朝偏厅走去,方老爷与夫人正坐着喝茶,方铮于是坐在一旁陪他们。
方老爷一口一口慢慢品茶,半晌才慢慢道:“铮儿,那个周无,你知不知道他家到底是干什么的?”
方铮正捏着块点心往嘴里塞,闻言一楞,道:“他不是说过,家里是经商的吗?”
“经商?呵呵,”方老爷淡淡笑道:“我观此子举止有礼,气度不凡,这样的教养绝非商贾人家能教得出来的。”
他听荤段子时气度更是不凡,方铮暗里撇了撇嘴。
“莫非他是官宦子弟?”方夫人也很疑惑。
“有可能,不管怎么说,铮儿与他结识并不是件坏事,自古以来,官与商互相借势,互为棋子,相辅相成,这关系是牵扯不清的。呵呵,铮儿,你要记住,在外面不管对任何人,都得以礼相待,这金陵城藏龙卧虎,也许路上随便一个与你擦肩而过的路人,就是能提携你一把的贵人,也有可能是置你于死地的强敌,所以,在外万不可跋扈强横。”方老爷认真的告诫方铮。
“爹放心,孩儿一向胆小如鼠,连杀只鸡都不敢,在外只有别人揍我的份,孩儿是万万不敢欺负别人的。”方铮谦虚道。
“哼,我要信了你的话,爹这把年纪算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方老爷对他的谦虚很是不屑。
“没事了?没事滚回房去,好好用功读书,来年若考不上秀才,小心尔的项上人头!”方老爷的威胁总是这么有创意,话音刚落,方夫人气得在他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
日子过得快,半个月过去了。
这半个月方铮没什么收获,每日在学堂胡混日子,下了课老老实实回家吃饭,十足一位封建社会的乖宝宝,方老爷老怀大慰,高兴之下大手一挥,方铮的月钱由每个月的十两银子涨为二十两。瞧,做乖宝宝还是有好处的,才半个月工夫就涨了工资。
收获最大的是胖子,这家伙自从在方家蹭过一次饭后,似乎蹭上瘾了,隔几天便借着与方铮“讨教学问”的名义来家中找他,偏偏正巧,每次“讨教”都是赶着饭点。半个月下来,胖子的学问增加多少不得而知,不过食量倒是增加了不少。
令方铮无奈的是,这位胖仁兄深谙马屁献媚之道,时常提些不太贵重又显心意的小礼物上门孝敬方家二老,哄得方老爷一口一声“好贤侄”,只恨不得将其收为义子才好,方府上下已经渐渐习惯了胖子的存在,不管他来不来,每次吃饭总是习惯性的多摆一双筷子。方铮颇为纠结,本想收他饭钱的,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我家的饭有那么好吃吗?”方铮懒洋洋的趴在红木桌上,百无聊赖的问道。台上一位姓戴的老夫子正口沫横飞的讲解着《孟子》。
胖子也想学他的样子趴在桌上,不过这个动作的难度系数相对他而言高了点,腰上肥肉太厚,根本就弯不下来,他只好靠在椅背上,羡慕的望着方铮。。
“饭好不好吃不重要,重要的是跟家人一起吃饭的气氛,我挺羡慕你的。”两人熟了以后,胖子再也没有用“在下”“愚弟”之类的自称了,一般都说“我”。
“你家人不跟你一块儿吃饭吗?”方铮突然想起,认识胖子这么久,还从没问过他家里的情况,只知道他家也是经商的。
“我父母……经常在外,府里除了我和妹妹,便只有下人了。”胖子黯然神伤。
方铮理解的点点头,商人重利轻别离,得到一样东西的同时,总要付出一些代价。
“可怜的孩子,以后来我家吃饭,给你打五折……”方铮大方的拍了拍胖子:“五十两银子一顿饭,实在是味美价廉,物超所值,上哪儿找这么美的事去?”
心头刚浮起几许伤感,被方铮一番插科打诨给化解了,胖子笑骂着推了方铮一把:“去!我没打算给钱,今晚我想吃红烧鲤鱼,你叫小五回去跟厨房吩咐一声。”这些日子来,胖子跟小五也熟得很了。
这死胖子还真没拿自己当外人,这样下去不行,赶明儿我得天天上他家吃去。方铮心想,就借口说我反过来向他“讨教学问”好了,咱哥俩讨教来讨教去,学问总有提高的。孔子不是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吗?由此看来,这句话多半是当年孔老夫子混得特惨的时候,去别人家蹭饭的一个借口罢了。
“还有一事……”胖子突然变得扭捏起来:“每日在你家吃饭,只留下我妹妹孤零零一人在家里,方兄你看能不能……”
“来,都来!”方铮大方的一挥手:“反正一头牛也是牵,两头牛也是牵,你家还有啥亲戚没有?都带过来,人多也没关系,大不了咱家开流水席……”以方老爷喜爱胖子的程度,多带个人来家里吃饭根本就不算什么事,方铮很光棍的答应了。
“你妹妹应该比你食量小,算她每顿二十两银子好了,月底结帐,不开发票。”方铮趴在桌上懒洋洋的开价。
“行。”胖子无所谓的道:“你慢慢等,猴年马月我再付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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