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启抬头看了一眼窗外。
一队精兵小跑着路过,他们穿着大暑的铠甲,手臂上方系着一截小小的布匹,上面绣着两柄交错的长剑,这大概是某支军队的象征,但苏启并不认得,只能从他们肃杀的面容和优良的装备判断出,这支精兵在大暑的地位很高。
“长剑军也出动了,”茶馆里有人低声叹了一句,“这可真是天下奇景,各大王朝的精锐竟然汇聚一堂,我等也算是见证了历史。”
“只有两支十人队,而且看上去并不是要出城......”另一人疑惑地说道,“这怎么像是朝着北城去的?”
苏启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桌子,说话之人是两个修士,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而他们身处的这家茶楼,是少数几家坐落在西城,而且只招待修士的茶馆,背后的主人与天机阁交情不错,听说来自西漠,所以这家茶楼布置的颇有禅意,光是在这里坐着,就有一种心静凝神的感觉,这里的茶也只有一种,是西漠独有的悲苦茶,入嘴极苦,但别有一番风味,对其它地方的修士来说着实是一个新鲜玩意儿,而那些在西漠生活惯了的人,更是很想念悲苦茶的味道,所以这家茶楼虽然偏僻,但生意还不错,二楼上的二十张桌子,差不多坐满了一半。
“长剑军......”苏启思索了片刻,终于想起了这支军队的来历。
和大秦飞翼军有着漫长的历史不同,长剑军成立仅仅五年,而且只有两千余人,这支军队归属于大暑太子,这是大暑王朝的规矩,皇子被选为太子后,有权力组建一支不超过三千人的军队,这是太子独有的私兵,等日后太子继位时,这支军队也会顺势成为皇宫的禁军,他们会对新皇忠心耿耿,所以在组建时,每一任太子都会不遗余力地花费大量金钱将这支军队打造成强大的精兵,不过也有些不成文的规矩,未继位前,太子私军是禁止入京的,只能住在固定的军营,周围也会有忠于皇帝的军队盯着,而太子们也很懂事,为了避免父皇猜忌,从不会让这支军队满编,两千人就已经是上限了。
此番长剑军北上,也开创了大暑千年未有的先例,这是第一次有太子私兵脱离朝廷视线,大暑朝内对此议论纷纷,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太子让自己的私臣捞取军功的方式。
两族战争对一些人来说,既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也是一笔很好的生意。
两支十人队迅速冲过冷清的街头,长剑军本奉命驻守西城,看守着几个重要的军械仓库,按理说是绝不会突然离营的,瞧着他们的方向,正是冲北城去的,那里可是诸大军队的兵营,长剑军这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不怕引起与其它军队的纷争?
当然,也有可能他们是去大暑军营的,或许是长剑军的统领有些东西想要送到大暑军营。
不过看那两支十人队的样子,这种猜测实在是不太靠谱。
苏启想了想,从身上摸出银子,起身准备付账离开,但刚刚走到楼梯口时,坐在一旁的一位僧人忽然开口,“道友可有兴趣再饮一杯?”
苏启转过头,桌旁坐着一个肥头大耳的僧人,眼睛很小,此时笑眯眯地看着苏启,更是眯成了一条缝,含笑的右嘴角上方有一颗小小的痔,穿着一身华丽袈裟,即使苏启对袈裟的用料并不了解,也能看出这身袈裟价值不菲,不是寻常僧人能负担得起的,胖和尚手边的长凳上放着一根青铜锡杖,杖顶上竟然镶嵌着一颗舍利子,淡淡的佛光在上面流转。
这根锡杖绝对是大手笔,舍利子极为珍贵,大多数寺庙都会将其供奉起来,很少有人会奢侈地将它镶嵌在一根锡杖上,而且在部分僧人眼里,这恐怕也是一种不敬之举。
所以这僧人多半不属于那些心眼极死的佛教流派,而是来自于另一些更懂得变通的寺庙。
“大师是在与我说话?”
“不敢称大师,小僧来自西土三凡寺,不过是西土一家小寺庙罢了,这还是小僧第一次离开西漠,不过北原风光已让小僧深感震撼,很想寻一位道友聊聊,刚才见道友独自饮茶时,就觉得颇有缘分,眼见道友想要离开,小僧生怕留下遗憾,便出口想要请道友再饮一杯,突兀之举,还请道友莫怪。”
苏启目光古怪,颇有缘分?这怕不是一个骗子吧?
“道友在想小僧是否是个骗子?”胖和尚微微摇头,他抬手一邀,“不过是一杯茶而已,小僧只是想与道友聊聊。”
苏启想了想,在胖和尚对面落座,他脸上闪过笑容,抬手叫来茶楼的侍者,给苏启倒上一杯热茶,又笑着说道,“小僧法号乐安,道友如何称呼?”
乐安?
苏启皱起眉头,西漠主流大寺都自认是真佛的徒子徒孙,所以遵守同一套辈分,目前西漠僧人主要是智、鉴两辈,辈分谱中虽有乐字,但那是十几辈以前的事了,这说明胖和尚所在的三凡寺的确只是个小寺庙,没有资格以真佛的徒子徒孙自称。
“在下苏启,出身剑门。”
“原来道友便是那日入城引起剑气冲天的英才。”胖和尚笑眯眯,所以做出一副初次见面的样子,但从毫无波澜的语气中可以看出,这胖和尚早就知道苏启的身份了。
“你认识我。”
“实不相瞒,城头见过一面。”
“我以为出家人不撒谎。”
“小僧哪有说谎?”胖和尚笑意更浓,“小僧可从未说这是第一次见到道友,只说有缘分罢了。”
苏启冷哼一声,“既然如此,邀我喝茶是想谈什么?”
“什么都可以谈,不过今日的确是有些有趣的事想要聊聊,”胖和尚轻轻握住了面前的茶杯,茶水微微荡漾,一缕佛光从水中浮现,带着雾气升腾而起,转眼就剥夺了周围的所有声音,胖和尚的声音如钟鼓一般洪亮,“道友可曾听过薛万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