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启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有一点恍惚。
握剑的右手微微颤抖,耳朵里嗡嗡直响,那道从山顶坠落的攻击差一点就砸中了他,即使他运气好,并未受伤,也昏迷了好一会,他揉揉脸,推开压在脚上的尸体,从地上爬了起来,周遭一片漆黑,他踉跄着走出塌了大半的长廊,才发现整座宫殿都已经塌了,斜斜倒在他身处的这座长廊上,恰好有三根石柱直直地插在地面上,撑起了一个小小的空间,才让苏启没有被完全埋在砖石木瓦下。
在砖木的缝隙中,苏启看到了一点点的天空,星光璀璨,乌云早已经退去了,让苏启微微心安的是头顶的护山大阵还没有完全破裂,只是被方罗大阵炼化出了几个大洞,正有数名大妖盘膝坐在空中,联手阻止着护山大阵的合拢,而大批怒吼着的妖兽正疯狂地从那几个大洞中涌入剑门。
多亏了大阵还在,而且那几个破口不算大,妖族一时间无法全部冲进来,不然战况肯定会糟糕许多。
苏启深吸一口气,八荒剑微微一挥,将面前塌倒的砖木扫开。
喊杀声顿时涌入苏启的耳朵,陡然增大的音量让苏启愣了片刻,眼前尽是废墟,他几乎辨认不出这里曾是剑门的主峰,山腰处曾有一片连绵的宫殿楼宇,在宫殿后更是有着数百个小院,这里本是巨阙峰长老弟子居住的地方,但现在,这里只有烟与火。
耳边有凌厉的风声。
苏启不假思索地向后闪去,他的天煌步已经用的十分娴熟,转眼就已经到了十丈开外,偷袭他的是一个身上沾满鲜血的中年人,他手里握着一根长枪,眼角有一道伤口,仍在滴血,两人对视片刻,随即毫不犹豫地向对方冲去。
苏启的剑光很快,他的战斗经验不算丰富,但楚白杏教会了他一个道理,当你比对方快上很多时,你们之间其他的差距就会迅速缩小,刹那的迟疑就足以致命。
八荒剑今日已经饮足了血,剑身赤红,苏启能感觉到八荒剑的雀跃欢呼,这倒不是因为杀戮,而是因为这柄剑在渴求着战斗。
冲至身前,挪移,刺剑,身形一转,凌空闪至对方身后,再刺剑。
苏启的进攻行云流水,中年人显然没有料到苏启的速度如此之快,仅仅是照面的瞬间就受了伤,一剑刺在他的小腹,一剑刺在他的肩头,肩头这剑本是对准了脑袋的,但挨了一剑的中年人在须臾之间感受到了致命的危险,微微低了低头,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剑。
迅速闪开的妖族中年人摸了摸身上的伤口,淋漓的鲜血让他顿时大怒起来,刚刚他盯上了两个落单的人族弟子,本该是一场十拿九稳的虐杀,但那个两个人族弟子拼死反扑,竟然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伤痕,这让中年人怒意勃发,生生将那两个人族撕成了碎片,这心头的火刚刚退去一点,便又碰上了这少年剑修。
对方显然不好惹,所以中年人果断地用了拿手招数,他双手握枪,高高抬起,又猛然插在地上,他的身上燃起了红火的光,像滚火一般从双手流淌到枪上,又从枪尖钻进大地。
苏启毫不犹豫地飞起,但刚刚离地,脚下的土壤就疯狂地颤动起来,大地迅速龟裂,赤红的火柱升腾而起,一道一道迅速将苏启吞没,地面上流淌着岩浆一般的流火,肆意游动,很快就将周遭的废墟点燃。
中年人残忍地笑了笑,这并非是普通的火,他身为天火蛇一族的成员,自幼便在身上培育本命真火,足足一百年的时光,他的真火温度已经远远超过修士使用的灵火,即使是空明境的修士,身上任何部位沾了一丝,也会马上烧焦坏死。
火焰风暴在面前炸开,席卷的热浪将周围的树木全部烤焦,中年人眯着眼,滚烫的烟气让他感觉十分舒适,天火蛇生在极热之地,对这种环境再喜欢不过,他甚至开始有些后悔,不该那么快就杀了那两个人族弟子,慢慢的一刀一刀,体会人奴鲜血流干的感觉才是他最喜欢的。
不过没关系,山顶还有很多人族。
中年人拔出长枪,正想挥散面前的烟雾,去山顶捉上两个人奴,一道凛冽的剑气就从烟雾中刺了过来。
这道剑气极细,如丝线一般,在星夜下微不可见,但气势可一点不弱,迎面刺来,森寒锋锐,剑气在飞至中年人额头前,就让他体会到了钻心的疼痛,反而是剑气沒骨而入后,没有了半点痛感。
中年人的意识恍惚起来,他隐约间看到,有一柄剑飞来。
苏启提剑抹过了中年人的脖子,低头看了一眼他额头上的小洞,正有一股股的鲜血喷出,他在中年人的衣衫上蹭了蹭剑,这招剑法名为飞丝,本是织烟峰上的顶尖剑术,本质就是将剑气压缩,学会不算难,但用好不太轻松,这招剑术在某些情况下十分好用,所以苏启不久前学了过来,而用它杀人,这还是第一次。
苏启抬头看向峰顶,微微迟疑起来,在被宫殿的废墟掩埋前,他看到了数十道淡紫色的流光从巨阙峰顶坠落,有的砸在妖族身上,有的扑了个空,狠狠落在山腰,而那攻击苏启也认得,是皇庭山的陨星剑法,但能用出如此声势的,除了凌霄道人不做他想。
苏启和陆青瓷在巨阙峰下分别,陆青瓷去了离火峰,苏启本想着回巨阙峰顶支援,但在山腰处便被一群妖族盯上,刚刚杀掉最后一只,就被凌霄道人的剑术埋了起来。
现在看来,山顶怕是已经围了大批的妖族,他贸贸然冲上去,怕是吃不了好果子。
苏启一脚踢起中年人已化成巨蛇的尸体,随后在空中一踹,蛇尸砸落在废墟上,将刚刚燃起的大火砸灭。
今夜无月,星光很亮,剑门很吵。
苏启飞快地溜进树林,他一路顺着森林中的小路,向山顶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