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都盘膝坐在山下,涅槃谷的佛光已经喷涌了很多天,佛音倒是不常响起,偶尔涅槃谷上会显化出佛影和鳞次栉比的宫殿,但最多一炷香就会消失的干干净净。这些天来到此地查看的两族修士也有不少,但无人敢像他这般靠得如此之近,妖族们自然是怕自己莫名被佛光感化,稀里糊涂地成了佛徒,而佛修们对涅槃谷也心有顾忌,这地方毕竟号称四大禁地,邪门的很,死在这里的人族也有很多,单是走入涅槃谷一去不返的佛修就不下一百。
两族修士几乎都是来逛上一圈,确认除了佛光并无别的异动后便匆匆离开,一是因为两族战事正打的激烈,没空在这耽搁太多时间,二是这涅槃谷喷涌佛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这次时间长了点,但也还是喷佛光嘛,所以这些天来,一直都没注意到,这座小小的山下,坐了一位大妖和一只黄牛。
老黄牛啃灵草啃得是满嘴汁液,自从主人岁辰下了涅槃谷,这老黄牛就放飞了自我,一天时间就把岁辰放在木筐中的灵草啃了个干净,随后又凑到计都面前,牛鼻子呼出腥臭的气息,大眼珠子挤弄个不停,一股暗示之意浮于言表,计都对此也毫无办法,人族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妖族等级如此之严,自然也讲究此事,这死牛的主人可是他的顶头老大,计都除了乖乖掏出自己的灵药藏货还能怎么办?
几天时间,这老黄牛就肉眼可见的胖了一圈。
计都叹了一口气,心里忧愁得紧,他倒不是在心疼这些灵草,而是头疼于岁辰何时才能归来,自从这位妖族天才跳入涅槃谷后,可是没有半点消息传回来,不知生也不知死,前几日还下了一场大雨,莫名奇怪,当那雨水落在谷中时,他也明显得察觉出这涅槃谷起了些变化,不论是气息还是那佛光都隐约有了点不同,但至于具体到底是哪里变了,他也说不好。
在东荒的战场上,他被人族摆了一道,丢了不少的妖族兵马,为此受了重罚,但好歹也保住了命,这次跟着岁辰南下来到人族地盘,若是这位妖祖弟子出了意外,他可是难逃其咎,想死怕是都没那么容易。
老黄牛突然抬起头,轻轻叫了一声。
“怎么了?”
计都看向涅槃谷,随后震惊地站起身,佛光飞落,似是天地颠倒后垂落的星光,而涅槃谷中,正有一个男子缓缓踏空而来,他沐浴佛光,双手合十,穿着一身的白色袈裟,但在佛光的映衬下,倒更像是金色,男子背着一截树枝,翠绿,看叶子应该是菩提树。
“他是谁?”
计都一脸警惕,这些天里,可从未有别人进过涅槃谷。
“阿弥陀佛。”那男子诵了一声佛号,声音低沉,很有磁性,转瞬间就落至计都身前,他微微行礼,问道,“阁下可知灵猴寺在何处?”
“灵猴寺?”计都一脸迷茫,这是什么鬼地方?
那男子有些失望,“没听过吗?”
“灵猴寺早已经没了,”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计都看去立即大喜过往,涅槃谷中出现了一个浑身鲜血淋漓的男子,身上破烂不堪,似是刚刚打了一场大战,虽然看上去凄惨无比,但他的气息依然强大,他撑起了一道光幕,挡住喷涌的佛光,说话很慢,“现在那里的寺庙叫不觉寺。”
“岁辰妖皇!”计都喊道,“你可还好?”
“我没事。”
那位穿着袈裟的佛徒回头望了一眼岁辰,很有礼貌地行礼道谢,“多亏了您,我才能从涅槃谷中走出。”
“你是谁?”岁辰疑惑地看着他,“灵猴寺毁已有数万年,你和我同为天元修士,即使是涅槃谷中佛光苍茫,你也不可能活了这么多年。”
“岁月无情,我不过是恰巧偷了一缕天机,侥幸沉眠到今日罢了。”佛徒极为真诚地说道,“还是道友厉害,能取走那具妖帝尸,我尝试了很多次,都没能成功,也因此一直被压在涅槃谷中动弹不得。”
“我乃妖族,自然有法子取走帝尸,倒是你”岁辰接过计都递来的新衣衫,毫无顾忌地脱衣换上,岁辰看了一眼佛徒,眼里有着危险的光芒,他的气机已经牢牢盯住了佛徒,“即使是在那些不觉寺的所谓高僧身上,我也从未见过如此纯粹的佛气,我熟读人族古书,曾听闻古代佛家有佛子一说,想来道友不会是这传说中的佛子吧?”
佛徒微微一愣,既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好奇问道,“道友还不破境?时候已经到了。”
岁辰冷笑一声,“身在涅槃谷底,你对这天地规则倒也了解的很清楚!”
佛徒低声念了一句佛号,笑着说道,“道友说笑了,佛修也是修士,当然会关注这场变化。”
“那你可知人、妖两族正在打仗?”
“战事又起吗?”佛徒叹了一口气,“虽非同根生,但处一釜中,相煎何急?”
岁辰愣了一下,默然不语。
佛徒深深看了一眼岁辰,恭敬地再行一礼,“还请道友告知这不觉寺在何地?”
“西南。”
“多谢。”
岁辰静静地看着那位佛徒一路向西而去,对方是个难缠的对手,虽然他有把握杀掉这位佛徒,但恐怕付出的代价他自己也难以承受,而且对方很有可能真的是传说中的佛子,这弄不好,还会引来那位真佛。
岁辰回头望了一眼涅槃谷,下去后,他才发现这涅槃谷中的秘密远比他想的还要多,虽然成功地取回来妖帝尸体和不落天的法器,但涅槃谷里仍有很多地方他没能进去,比如说刚刚那位佛徒被封之地,也比如说那一连十二幅古怪的刻图。
想起那些刻图,岁辰的心里就有些不舒服,那些画面实在太过黑暗,很难让人想象这是那位真佛做过的事,而且最后一幅刻图中的那枚黑蛋到底是什么?
岁辰晃晃脑袋,伸手拍了拍老黄牛的头,对计都说了一句,“走吧,回北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