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山是不是真的不讲道义,苏启并不清楚,但这玄天舫日夜笙歌的传言倒确实是真的。
出了净水潭,苏启三人便直奔西南方,在半路上,魏浓妆就醒了过来,她的身体还很虚弱,手掌触之冰凉,即使现在正是炎夏,她也披了一件厚厚的白毛大氅,楚白杏走的是霸道路子,所以灵气并不适合温养,苏启的灵海内灵气与剑气全都掺杂在一起,也不适合为她调理身子,但好在丹楼的白道人赠予他们的六粒丹药效果很好,刚刚服用了一天,魏浓妆的气色就好了不少。
但她一直心事重重。
苏启和楚白杏看在眼里,却完全不知如何开解,苏启对魏家的事了解不多,楚白杏虽和魏浓妆关系很好,对于魏家人的恩怨也有所耳闻,但从没听过魏浓妆所说的那只干扰魏家的黑手,而从那青衫男子的言行来看,这一切都是他在暗中搞鬼。
魂魄相融,这可是修士中的一条禁忌,每个修士在踏入修行之路后,他的师父都会或多或少的提醒他,无论如何都不要擅入灵魂之道,这一道太过复杂,即使是古往今来的那几位大帝,也没几人敢说自己在这一道上走入了绝颠,但偏偏灵魂一道的门槛很低,神念境的修士就可以尝试改造自己的灵魂了。
这种手段大多极为危险,稍有差池便会走火入魔,但同样的,若是成功,其带来的收益也足以让任何一位修士疯狂,现今这种秘术大多集中在南岭,有一种常见的手段便是将妖或是荒兽的灵魂与人融合,以获取它们的部分能力,这种秘术要求修士先挑选一只合适的妖兽,迅速抹杀他的,提炼灵魂,再用特殊的阵法祭炼,与己身灵魂融合,少的时候可以融合一只,多的时候甚至有人融合了五六只,现今南岭就有一位天元境的大修,据说他的灵魂内融合了整整八只妖兽,不仅掌握了他们的本源力量,甚至寿元也增加了不少。
但正所谓百里挑一,使用这种秘术能活下来的是极少数,大多数人不是死在祭炼法阵中,就是被在事后死于灵魂的崩溃。
所以这种手段在中州和东荒已经极为少见,西漠那里更是崇尚本真,在佛徒的眼里对灵魂的任何一点干涉都是对于佛道的不敬,在这三大州,一般修士在跨入抱一境后才会开始接触灵魂一道,而且也从不寻求魂魄融合,几乎所有人都在追寻灵魂大道的本质,有人在探求如何以魂魄之道永生不死,少部分天资卓越的修士甚至开创了一些与三魂七魄有关的功法,最有名的便是心剑,这是一种用神识凝聚剑意,专斩灵魂的剑法,很难修炼,但也很难防御。
那位青衫男子将魔帝母亲的魂魄与魏浓妆相融,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魔帝母亲死去已有数万年,即使魔帝用特殊手段保存了母亲的尸体,但人死灯灭,灵魂早该消散于天地间了才对,青衫男子又是怎么重新聚拢她的魂魄的?再者,魏浓妆这些年一直生活正常,并未感觉到灵魂有任何不适,这说明那青衫男子极为擅长灵魂大道,完全可以将两个不同的灵魂融合在一起,而不引起任何糟糕后果。
说不定他是一位专修灵魂的大帝。
苏启默默猜测着,也一直在暗中注意着魏浓妆,这个在平时或妩媚,或安静,或忧伤的女子,此时只是面无表情地赶路,苏启不知道她在盘算什么,但以魏浓妆的性格,想必不会沉寂很久。
溪州多水,这点实在不假,苏启上次去莲花坞时,对此便有极深的印象,此次走西南方,对这一点的感受就更深了,他们在空中飞行,身下足足有十几条河流奔腾而过,在溪州各处冲积形成了湖泊和沼泽,河岸和湖泊中生着大片的芦苇和莲花,莲花此时正在盛放,红白两色皆有,聚集成一大片,从空中看去,如同点缀在青色画布上的红白花朵,芦苇荡此时也开了小花,一穗穗,淡白色,随风荡漾,像是河水般起舞。
这些河水中最大的一条名为珞水,其实它就是寅州的那条至河,在进入溪州地界后一江化三,南下的两条支流都很小,最大的那一条被当地人称作珞水,是溪州境内最大的河流,而玄天舫,也坐落在这条河水之上。
玄天舫是一个极不一般的宗门,大多数门派都将山门选在各个深山老林之中,这倒不是因为他们有多清心寡欲,实在是因为灵山灵水只在这种地方才有,为了修行,也别无他法,若是这世间城池的灵气和那些灵山一样浓郁,八成这些宗门大半都会出山,瓜分了各大王朝的地盘,毕竟有凡人伺候,生活总要方便的多。
说回玄天舫,这家宗门别出心裁,宗门不设在灵山,反倒是坐落在一艘巨大的舫船之上,算是这人间修士中的独一份了。
而这船有多大?
苏启第一眼见时,差点以为这是一座山。
他们飞到玄天舫地界时,夜幕已经笼罩了下来,但珞水之上灯火辉煌,连星光都被遮掩了过去,一连串的画舫、游船足足绵延了十几里,船间都用木板铺了道路,有身姿曼妙的女修在画船间飞来飞去,仙乐般的曲子从正中那座大船上传出,回荡在整片天地之间,隐隐约约能听见有女子正在低吟浅唱。
正中处的那艘大船便叫做玄天舫,也是整个宗门名字的来历,船高数百丈,一层一层,也极宽阔,宽度和珞水差不多,所以这艘船其实一直悬在空中,玄天舫上只居住了宗门长老和重要弟子,普通的弟子平时无缘踏足此船的,都在这十里画舫上居住。
楚白杏已经瞪大了眼,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门派。
三人刚刚飞近,一座画舫上便有数道灵气冲天而起,三位长相俊美的男子将苏启等人围在正中,一位紫杉男子摇着画扇,笑眯眯地问道,“敢问道友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