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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少阳听那少女说得郑重,心头长喟悔意更胜,启口欲言却又不知说些什么,暗自苦笑索性默然不语。?
那少女一双明眸流转善睐,又瞅了柳少阳一眼,忽而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间蓦已黯然。低声招呼了句身旁的丫鬟,打别处端来了些清水炊饼摆在桌上,主仆二人旋即转身离屋,将门落锁而去。
柳少阳瞧了瞧那少女离去的背影,不知怎地竟觉容貌身形皆与叶小青有几分相似,一时间怔了怔竟有些呆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念及故人暗叹一声。
他这几日粒米未进饿得不轻,加之数番恶斗又遭孙玄宗使诈猝袭受了内伤,挨到此时腹中委实饥肠辘辘。
当下拿起桌上的炊饼,和着清水吃了几张自觉果腹。这才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先以万化混元功将体内流窜的玄火真气疏导化散,而后默运道枢玄经气走百脉疗理伤势。半晌运功已毕,自觉肺腑伤势渐愈。
其时万籁俱寂夜色沉重,如水月光打书阁顶上的轩窗透照进来,登时偌大的书阁满室清辉,有着说不出的幽幽之意。
柳少阳左右无事聊赖之余,蓦地想起了随身所携的登仙天诀。这几样玄宗至宝在他手中已然经年,柳少阳每当有暇不时瞧看,但瞅上面图案古怪符文奇诡,始终没有参透其中的半分秘密。此时避居书阁无有俗务,心起兴致在窗前月下跏趺而坐,打包裹之中掏出登仙天诀,一一端详瞧看。
那日他得天雷之助敬畏神明,将到手的天枢诀拓下图符,依旧镇于昆仑山口的玉龙石下。此时将手中余下的开阳、玉衡、天权三诀取出再看,只见三枚天诀在月光之下各泛异色流转奇辉。
这三枚玄诀的古怪之色,柳少阳瞧过多次不以为意。但此时正值酷暑天气闷热至极,三枚天诀触手却愈来愈是冰凉,着实让柳少阳微觉诧异,暗忖:“这登仙天诀果然是上古神物,也不知是何等材质淬炼所铸,恁地这般古怪!”
他盯着三枚天诀觑看了些时候,又忖思冥想片刻。抬头正瞅见窗外玄天之中,北斗七星闪烁分明,蓦地里心下念转,星像北斗对应方位,将开阳、玉衡、天权三枚天诀依照星象,分置窗前清辉之下错落排开。
如此又过片刻功夫,柳少阳蓦闻三枚天诀竟而出轻微异声,这等声响几类毫末拂沉雪融冰消之音,寻常之人万难绝察。但柳少阳一身内功何等了得,此时又是心定神凝,闻于耳中清晰无比。
他心头一凛,暗忖:“师尊曾言凡俗道人曲解玄法,只缘自陷虚无之论,便言‘虚能生气’太过偏颇。万物冥冥皆由气化而生,世间凡可状者无不有本元之气。我辈只有遁循天道求天人合一之法,方能臻天下无一物非我之境,玄功方可得无穷变化无边高妙。”
他抱元守一定睛再瞧之时,只见三枚天诀之上所泛异色流动更剧,当即鼓动真气运念“心籁融玄功”的无上心法,果然感应出三枚天诀涌有无上灵气,聚散不歇好似活物。
这些涌散的屡屡神妙灵气,与自己体内所至纯元气一经相触蒸郁腾聚,竟而有如江河并流相合相生徐徐融汇一处,在自己的周身四遭隐隐流转开来。
柳少阳大喜之余盘膝行功吐纳,心无尘杂意转阴阳舒张浑身诸穴,将这偶觅的股股真气源源顺势吸入正奇百脉,缓缓游走于脏肺腑肾丹田气海。继而调运真息正逆流转周天,阖目片刻但觉万籁俱寂物我两忘,凝神养气间便已入静。
渐渐地,他的身躯虽在阁楼之中,但意念在脑海里不断幻化,仿佛自己已经脱却肉身遨转宇内周游八荒。
他的眼前先是一片浑沌漆黑,而后清浊剖判不再是黑浊阴暗,而是散生演出无边无垠的宇宙万物山河大地,目之所见阴阳流转形神相异。耳畔忽觉风生四野,忽闻雨落雷鸣。整个人好似腾云踏雾飘荡九霄,游走在一个奇妙的幻境之中。
其实这登仙天诀能涌溢无上灵气,正乃玄宗万千载间无人能堪破的绝世隐秘。所谓“万物之精,上为列星”,便是说玄天星宿聚天地之精华。登仙七诀乃上古黄帝升仙所遗,凝铸质地亦是万物之粹。
要知这一日是六月初九,正是建文壬午年夏日最盛之时。星象有“斗柄指南,天下皆夏”之说,柳少阳此际身处江南金陵,恰在北斗七星斗柄所指之位。偏生这开阳、玉衡、天权三枚天诀依次排开,依天数正作北斗之柄。如此一来玄天圣物之间冥冥契合相感相应,竟聚引来了银河九天之上的开阳、玉衡、天权三星四散凡尘的精纯曜华之气。
玄宗故老相传登仙天诀“七诀聚,周游八极。长生羽化,太乙登仙”,这几句话只因玄门万载无人勘透,便历来多有人疑心是舛妄之言。其实登仙七诀天道遗世之物,所蕴隐秘可长生羽化成仙证道,若非天赐福泽万难窥得门径。
自古修道之人行功炼气,高深者吞吐天地山川之息已臻化境。柳少阳幸解隐秘得此仙家法门,能将天宇星汉所聚精气揽为己用,自是百尺竿头更得大进。这等机缘千载天下修道之人未成仙者,纵然修为再深也不曾有。柳少阳阴差阳错诸般巧合,竟得此前辈尽皆无有之机缘,真乃命有福祚天数使然。
他这般遁运星汉之气练长修为,正合天人相合相感、相类相通之道。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待得他体内真气激荡充盈自而转醒过来,只觉丹田融暖百骸舒泰,精神奕奕之感前所未有,心知自己内功修为再破玄关更有精进。
柳少阳数十年间愈演玄功,愈觉道法无边。此际欢喜之余,往事恩仇在脑海历历闪过,不觉间竟起了些许了却俗尘归隐青山,日礼玄尊参演玄术之念。
他正是心头思如潮涌,倏闻得屋外有人脚步细碎而来。接着铜锁响落屋门轻启,柳少阳拧身打眼瞧过,却是那丫鬟萍儿手捧托盘缓缓推闼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