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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子通毒入膏肓百脉寸断,原本在阴山鬼王面前还苦苦支撑。此时眼见这班魔头尽去,心力交瘁再也挨耐不住,霍地呕出鲜血萎顿于地。
众人大惊紧忙将他扶起,柳少阳三人手上急度真气施救。吕子通半晌沉咳数声,勉力打起几分精神,低声喟道:“大家伙不用忙了,老夫死前有几句话要说!”
他为蒋瓛的‘幽冥尸毒掌’重重击在胸口,此刻心脉俱断难续。全凭几股真气充盈不散,这才一时存息未死。在场之人心头酸楚凄凉,闻言尽都静默下来。
吕子通缓缓从衣内取出一块黝黑铁牌,众人识得是玄门齐云一脉的信物“五行令”。当初吕子通正是以此物为名首创五行门,这些年里每逢帮中有大事要办,俱都要请此物为凭。
吕子通将五行令递在了柳少阳手上,目视众人缓缓道:“老夫身死之后,由阳儿掌门主之位。众兄弟当遵他号令同辅少主,听命不可有违!至于同阴山派结盟之事,人死灯灭誓皆虚妄,乃权宜之策断不能引狼入室。否则老夫九泉之下,魂魄这才定为不安!”
众人闻言心头暗凛,齐声允诺称是。吕子通神情恭谨勉强行下半礼,冲少主张凤道:“少主人,老臣命里当绝愧对先主之恩,此生不能为周吴复国出力了。我死之后,还望少主保重贵体凡事思虑,兄弟们蛰伏起来留得青山,终有一日能再兴主公的基业!”
张凤见他如此亦是伤感,哽声应道:“老将军不必挂心,小子这回仗着众兄弟回护死里脱生,彻底想明白了许多事情。今后应当何去何从,我心中已经有所计较了!”
吕子通听了心下稍安,转而凝望着金玄策等人,幽幽叹道:“义父当年国破遁隐两淮,收养了你们这些孤儿。虽悉心教授武功玄学,但老实说来,不过是想让你们为我反明复仇罢了。如今遭此灭顶之灾,太也对你们不起。哎……昔年的兄妹五人数载光景,已有两人先后殒命。剩下你们三个要好自珍重,断不可再轻付生死!”
金玄策、木玄英、水玄灵三人句句听了,已是泣不成声。吕子通顿了顿缓上口气,低声又道:“生死之事本就无常,老夫天年已尽也无留恋。我与你们的话已经说完了,独与阳儿还有些昔年的隐秘相告!”
众人含泪拜别,尽都退在一旁。吕子通此刻已觉不出体内伤处有何等疼痛,只感阵阵眩晕袭来,唯想就此昏睡过去。他吃力地抬起头看着柳少阳,蓦而喟然道:
“阳儿,叔父便要去地下见你爹了……不,你父亲俯仰无愧,乃是顶天立地的好汉,死后定是在九天之上……而叔父我却事事只为虑己,德行无端做人有亏,终究是要下地狱的。”
柳少阳眼瞧吕子通神情渐而涣散,情知叔父命在顷刻,正是悲痛欲绝。却忽听得他弥留之际突发此言,心底愕然口中涩声道:“叔父说的哪里话,您老人家玄法精湛秉承齐云一脉,莫说眼下定能转危为安……纵然就是百年之后,也必得真武大帝垂青往登九天!”
吕子通神情透着一丝古怪,倏而沉声道:“阳儿,叔父的时候不多啦……你别打岔。有一件藏在我心里二十多年的事,眼下要原原本本说与你听……”
柳少阳见叔父说得郑重,当下忍住悲伤凝神静听。但见吕子通的脸上显出愧疚之色,苦笑道:“你父母当年并非死于明廷的刺客之手,而是被蒙元派来的死间所害!那朱元璋虽然心狠手辣杀人无算,可师兄师嫂的仇却落不在他的头上……哎,当初你年纪太小,什么都不懂的。叔父那时骗你说是明廷所为,乃是出于我自个儿之私,想让你将复兴周吴牢记于心……本想着等你大些就告诉你实情,没想到一来二去竟到了今日……”
柳少阳浑没料到听得猝然呆住,恍惚之际终于明白了吕子通这些年里,为何曾几度流露出歉疚之意。他从没想过自己这么多年牢记心头的父母血仇,凶手竟而不是累得东吴覆灭的朱元璋。一时心头五味陈杂,脑海空荡茫然若失。
这般过了半晌功夫,柳少阳霍而回过神来。眼瞧火光下的吕子通面色灰败,俨然命若游丝。
他惶急之下紧忙把住吕子通的手腕再度真气,但深感叔父脉沉目滞四肢渐冷。心头凄悲之际泪如泉涌,哽咽道:“叔父,没有你阳儿早已身死人手了,这些昔年旧事还提它做什么……侄儿这就带着您老人家去遍访名医,无论如何也要将您的伤治好……”
吕子通手上颤颤巍巍,勉强拭去柳少阳颊上的清泪,轻声叹道:“傻孩子,叔父真的要走了……总舵门前的那株合抱古柏之下,埋着咱们齐云一脉的玄宗秘典和两部太乙登仙诀……那登仙天书相传堪破可脱生死,江湖之上人人觊觎。此事断不可与旁人讲起,免得怀璧其罪惹来无穷祸患……”
柳少阳字字记在心底,含泪点了点头。吕子通勉强挨到此时,说话已经万分艰难。他自知灯尽油枯行将就木,蓦而费尽浑身气力,几若不闻声道:
“你这孩子聪慧干练能成大器,可是委实心眼儿太好……与人明里相斗纵不会吃亏,可难保知人知面却瞧不透人心险恶……叔父此生步步谨慎,尚且还为人算计……我不在了之后,你要事事小心……”
他言讫过后心事总算了却,喉间咕噜缓缓喘出口气,眸间转为一黯似是解脱。忽而浑身痉挛数颤,竟是瞑目气绝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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