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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交近攻那是强盛城邑才能用的办法,这些并不太大的城邑面对快速崛起的榆城采用了最为明智的事大主义,以求保全自己。
小城唯一动摇的时候就是陈健率军东征那几个月,可随着好消息不断地传来,这唯一的动摇也烟消云散。
宴会上,首领亲贵们先恭贺了姬夏破东夷的大功,又称赞了红鱼在东征之前监城不乱的苦劳,频频祝酒。
“姬夏东归,城邑早已备上礼物相送以酬救亲族于羁縻,只是城邑贫瘠不比榆夏,礼轻物薄,还请姬夏不要怪罪。”
红鱼祝酒微笑,手臂微扬道:“姬夏不过是遵循祖先的指引,哪里敢居功呢?倘若要感激,不忘厚祭祖先不忘亲族一体便是最好的感激,又怎么敢奢求礼物呢。”
“这一次姬夏派我前来,只是要和诸位商量些事,正是有求于亲族的时候。”
城邑亲贵们纷纷表示能够做到的一定做到,暗里却担心陈健逼着他们与榆城盟誓。怕逼着他们彻底站到陈健这一边,以备将来和粟城争夺氏族联盟的主导权。
站队是必要站的,但现在并不是时候,如今随着铁制工具的传播,城邑也正在快速发展,这时候打仗他们并不喜欢。
好在红鱼之后的话让他们长松了口气。
“诸位亲族也知道,今岁五月夏城内乱,城邑两分。夏城众人如浸冰河似焚烈火,期待姬夏代军平叛。姬夏夜不能寐饭不能食。本该早就返回以平叛乱,谁料东夷人入寇掠夺亲族毁坏城邑,姬夏忍痛出征,亲率大军冒入东夷腹地。得祖先庇护,破三城,掠两万,迫夷酋穹夕认罪三年不敢东顾。”
“如今大胜而回,正要返回夏城平叛。姬夏手下披甲执戈之士万余,战车百乘,必可一鼓而下。只是……如今已是冬初,风从西来水流至东,沿河转运粮草不易,所以希望以铜币铁器购买粮食草料,转运粮食的奴隶。”
“现在土地封冻难以耕种,奴隶空闲,正好可以换些铜币铁器火药,对彼此都大有益,还请诸位万万相助。”
首领暗松了口气,也不知道披甲执戈万余兵车百乘到底是真是假,但只要这些人不是来攻伐自己的就不用担心。
这时候又没有假途灭虢的故事作为教训,首领确定了只是购买粮食那当然要同意,反正早晚是要换的。
“我们可能需要数千奴隶,供销司货栈里还有不少的粮食,只需要购买一部分。铜币携带不便,姬夏的意思是让你我将数字写在布帛之上,明年秋天之前就会偿还,或是以铁器等实物偿还。”
“沿着河岸一路,每隔三四十里便让奴隶运送一些粮食、木柴、干草、菽豆等。会有骑手提前通知,只要到时候找些女奴做饭就行。以这座城邑的奴隶人口,城邑百里之内当无问题,这便是二三百里。”
红鱼拿出了一张布帛,上面算出了需要的粮食数量,这是早已经计算好的。按照浪费两成的数量多出了不少,这算是那些监督奴隶劳作的氏族亲贵的回扣或是为了应对意外情况。
沿途补给是大军行动最严峻的问题,这时候城邑之外基本荒无人烟,就算有也都是些穷且蛮荒的村落,很难得到什么补给。
如今夏榆体系的人力相对于其余城邑昂贵,所以这种辅兵后勤要做的事基本都用其余城邑的奴隶来帮着做。
要保证三四千人逆水、逆风、秋冬北上,少说也要至少五千人负责转运粮草,但这五千人如过在城邑作坊劳作可以换来两万到三万的同时间的劳动力。
榆城以西北的城邑很多都被夏城体系所影响。东南边靠近榆城,西北边靠近草河。两端的城邑最简单,货币已经在这里逐渐流通成为通用货币。
中间的空白地带影响没有这么深远,也不能做到密切联系,所以供销司和运输司以货栈或是酒肆为名义,以实际的半殖民地买办的办法培养了一批依附亲近夏榆体系的新贵族——做起来很简单,供销司不直接在中间城邑买卖,而是将一些新工具、铁器、武器等通过那些新贵族卖到城邑中,新贵族买办们赚取差价,逐渐增强了自己的实力——新贵族中大部分都是在榆城上学的孩子的非首领的父母。
正是凭借两年多的各种暗地里的小动作,这才让这一次冬天出兵北上、华历三十六年春在夏城召开城邑国人议事会成为了可能而非幻想,否则后勤就会让榆夏两城至少在明年夏天之前维持分裂状态。
红鱼提前先行的任务就是做到沿途数百里三十里一座补给站,一直通到草河与大河的交汇处。再往上的卫、娥两城,自有别人去劝说以便询问他们的态度,比如卫西娥黾等人。
随着榆城作坊的发展和附近城邑接受了铜币,夏城的铜币超过了铜和劳作赋予其本身的价值许多,真正可以算作是一种货币而非代币了。
因而当红鱼在布帛上写下了货币的数字后,首领和那些亲贵们立刻同意了这个让他们砰然心动的数字。
数额很巨大,可以买到很多东西,同样的这也不是依靠公产可以单独完成的——不是城邑的公产没有这样的能力,而是要考虑那些新贵族的利益和态度,分润给他们一部分。
这些未必都需要用奴隶去完成,以底层国人在冬天闲着无事的状态一样可以去做,但是贵族和城邑首领不会把这个机会分给那些人的。
所以红鱼先来找贵族和首领这让宴会中的人很高兴,其实以夏城货栈这两年的信誉完全可以调动那些底层国人去干这样的事,只需要付出足够的价钱。
先来找首领至少意味着陈健没有逾越一些东西,给了对方首领足够的尊重。
这是内部的分饼,和红鱼没有关系,红鱼很快得到了同意的答复,与双方拟定了契约,印上了属于榆城供销司的印章,大致分配了一下沿途补给站的地点。
随后彬彬有礼地送上了一些这次东征带回的战利品作为礼物,甚至送了首领一枚牟城首领牟狐身上佩戴的玉器,这是极为昂贵的。
皆大欢喜觥筹交错之际,几个城邑的贵族忽然起身问道:“如今夏榆在姬夏带领之下日渐强大,与我们城邑之间的交易也逐渐增多。可是我们并不认得夏城的文字,几个孩子在榆城以姬夏为师想必学到了不少,虽然不曾归家,但也听说了他们东征穹夕时候的表现。”
“而我们的孩子还有许多,不知道姬夏能否愿意接纳更多的孩子?当然,一如之前那样,对待先生要如对待父母一样,并且一切吃用我们自会承担。”
红鱼微微考虑了一下,点头道:“想来姬夏会同意。但是姬夏一个人分身乏术,再者一个人也教不好这么多人。”
“和夏城国人之子一同学习吧……有些东西你们也未必喜欢。”
说到这,双方都有些尴尬,那些城邑的亲贵当然知道红鱼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们不愿意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孩子去接受夏城体制的国人教育和意识形态教育,而从那些其余城邑亲贵子嗣学来的经验来看,那些君子小人贵族欺骗的教育更适合自己的孩子——本质都是一样的真实血腥赤棵肮脏的利益,但屁股不一样学的内容也就不同,同一本造反的书,有的人学到怎么造反,有的人学到怎么震压造反。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造反的本质教给那些需要震压造反的人,而让需要造反的人学不到,但很显然夏城的教育体制并不会这么做,因此红鱼的话便让这些让些人有些为难。
为难中,有人尝试着提议道:“我的三儿子在榆城学堂,去年过年的时候听他说起了一些榆城的……呃,对,课本。开蒙的课本很好,但是开蒙之后的课本便有些……呵呵。”
尴尬地笑了一下,又说道:“比如一道算数的问题,问的是某城邑的首领攻打蛮夷,掠夺了大量奴隶,自己留下了一半,而这一半站成几排一共几列问一共捕获了多少奴隶,首领分到了多少……”
“其实这课本完全可以改一改,比如一把粟米分成两半,一半排列几行问多少粒。其实数目都是一样的,效果也一样,为什么非要让首领自己留下一半呢?课本里为什么一定要加上这些和算数无关的东西呢?”
红鱼大笑起来,摇头道:“这就不是我所能管到的事了。这是教育司要管的,姬夏放开了很多权利,钱粮之事扔给我和榆钱儿,但是教育司和军权是从不放手的,他又是诸部会盟的记书之人,有些东西他有独断之权,也有教化族人的义务,我哪里能和他说这些呢?”
“再者,课本抄写不易,姬夏时间有限,每日夜里绞尽脑汁考虑这些课本。他固然是城邑的首领,也是我的男人啊,我怎么能够再让他去编写新的课本以致疲惫不堪?”
几个人都叹了口气,木简书写抄写不易这的确是个难以解决的事,正以为这件事难以解决的时候,红鱼忽然说道:“对了,这倒也不是不能改变的。”